4第三章(1 / 3)

銀白色的保時捷卡宴歪歪斜斜地消失在幾乎沒有路的叢林裏,帶著被刮花的車漆和撞飛的各種枝條。

“要多加保重啊~”房書平揮著手懇切地對著轎車的背影說,雖然他的本意是希望它能多保重一分鍾以吸引多一分鍾的注意和……火力。

杜卓陽一言不發地向著車子前進的相反方向行進,動作靈活得像一隻山豹。他行進的速度很快,並且走過的地方幾乎留不下什麼痕跡。

令人遺憾的是,一位希望在路途中被甩掉的人士卻始終堅持著跟隨左右,十分地鍥而不舍。

一隻巨大的山梟撲騰著翅膀消失在茂密的樹枝中,灰褐色的羽毛上的光澤在逐漸暗下來的天色中一閃即逝。

“不能再走了,”房書平微微喘著氣背靠在那隻剛剛飛走了一隻山梟的紅杉上說,“我們會丟失方向的。”

杜卓陽把手中喝了一半的金棕色酒瓶遞給喘息的房書平,是朗姆酒——謝天謝地,那輛開走的卡宴車上還有一個小型的車載冰箱,這讓他們避免了淪落到可能要不得不生吃鳥蛋的悲慘境地。

“我不會。”他說。

懷抱著酒瓶在樹根上坐下,房書平伸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這次是真實的——然後在自己的額頭上留下一道灰痕,“我們要去哪兒?……你不回答也沒關係,隻要讓我知道跟著你是對的就行了。”

“我們腳下這座山的後麵,是州際的一個小鎮。”杜卓陽緊了緊襯衫袖口的扣子,“幸運的話,我們能在那裏找到我的人。”

“不幸的話呢?”房書平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問。

“……準備你的遺書吧。”杜卓陽說,然後丟給身後的男人一個背影。

夜色越來越重了,慘淡寂寥的星光下幾乎分辨不出樹枝刺向天空中的姿勢。

壞消息是手機的信號始終未能恢複,不過還是有一個好消息是:在一次差點摔落山脊的失足跌倒中,一個隱蔽的山洞被發現了。

嚴格地說,這其實並算不上是一個山洞,而是山體剝落掉一大塊後形成的一處凹陷。

杜卓陽把背包扔在地上,包內傳來清脆的瓶子撞擊聲。食物幾乎被消耗殆盡了,酒還剩下一些。

“相信我,”房書平把自己的外套鋪在地上,看著杜卓陽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了上去,“雖然我構思過無數次地和你並肩看星星看月亮的場景,但是絕對沒有一種情況會是現在這樣子的。”

“你對我的意.淫讓我覺得惡心,”杜卓陽淡淡地說,“能讓我感覺到惡心的人實在是太少見了。”

遞過去一小瓶品相非常好的龍舌蘭,房書平笑著轉移了話題,“沒有鹽……沒有檸檬……沒有醃漬過的辣椒幹,不過你可以試試這個,”他比了比自己的虎口,“我出了一下午的汗,所以肯定很鹹。”

“如果不是因為沒剩下多少酒了,我一定會用酒瓶打破你的腦袋。”杜卓陽邊說邊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平靜的語氣下壓抑著的是焦躁的怒氣,“但是,這並不妨礙我揍你一頓——我想這麼做很久了。”

昏暗的光線中,幾顆圓圓的青色果實被扔了過來,然後被蓄勢待發準備揍人的杜卓陽抓在手裏。

“當地的一種野果,”房書平舉起了雙手做投降和討好狀,“又酸又鹹又澀……我想,相對於我的手,你更喜歡它。”

杜卓陽冷眼看著房書平,花了不少的時間讓眸色深了轉淺後才用牙齒咬開酒瓶上的木塞子,用力地吐在一邊。

這種產自北美叢林的不知名果實有著脆薄的外殼和鹹酸的汁液,混合著龍舌蘭酒濃烈的酒精衝勁,就像是在大腦深處燃放了一大簇煙花。

比檸檬的味道更酸更鮮……滿頭的煙霞。

咬下第一口之前的杜卓陽顯然小看了手中果實的味道,一口酒液就悶在了胸間,嗆了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等到味覺恢複正常了之後,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又灌了一大口酒進去。

“晚上有點涼,”房書平笑眯眯地看著他,齒尖在黑沉沉的暮色下隱晦地露出一點微白,“喝點酒讓自己暖和起來。”

天邊僅剩的幾顆黯淡星光也被吞噬在黑暗的邊緣,周圍的幾聲蟲鳴顫巍巍地響起兩聲後又重新噤聲成默默的安靜。

杜卓陽曲起一條腿橫在身前,半眯著眼睛靠在身後的石壁上。

他覺得頭暈的程度有點超出自己的可控限度了,畢竟一整個下午的補充水分都帶著酒精的副作用。

這種感覺,不太好,他想。

“你在想什麼?”貼著他坐下的房書平問。

身邊傳來了人體的溫度,慢慢地侵染浸潤過來,帶來一種本能上的吸引和親近……

杜卓陽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沒有回答。

“……為什麼,”房書平輕輕地湊近了他的耳朵,“是他不是我?”

杜卓陽猛地睜開了眼睛,眼神裏的尖銳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