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輯 有些秘密經不起風吹 一封陌生男人的來信
2010年8月15日淩晨2:15分
當你漫不經心地打開這封厚實的信件,請你認真地看下去。因為,這興許是我此生寫給你的最後一封信。
我慶幸自己在七年之後,終於有勇氣把這些簡短而又迷蒙的過去告訴你。你沒有必要問我的名字,盡管我曾真實而又動容地經曆過你的生命,可你的確從始至終都沒有把我放進蒼白的回憶裏。
此刻,窗外是無邊的黑暗和焦躁的蟬鳴。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昨天該是你24歲的生日。
七年前的今天,你和一幫陌生的人群在宿舍樓下狂歡,喝得狼籍遍地。夜風吹打著窗外的梧桐,你站在微涼的風中,用手護著火柴,刺啦一聲點燃了直衝雲霄的煙火。
你把苛刻的校紀校規拋諸腦後。閃亮的煙火像一麵抗議的旗幟,把備受壓抑的少年們瞬間掀至沸騰。
宿管員給年級主任打了電話,他站在狹窄的樓道裏,故意把聲音擴得很大很大。少年們終於沉寂下來。惟剩你搖搖晃晃地握著煙火站在風中。結果,就在你手臂彎於半空,準備放下的時候,一顆藍色的火球直直衝進了我的宿舍。
上周剛買的被褥,就這樣,被你的張揚灼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還沒等我的兄弟們操起拖把討伐你的滔天罪行,禿頭年級主任就氣急敗壞地將你拖進了冰涼的辦公室。
聽說,你是第一個能把禿頭老怪弄至暴跳如雷的女生。當然,你也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雖然沒有被強行開除,但也在學籍檔案裏留下了一頁光輝的篇章。
禿頭老怪來宿管部詢問事情經過的時候,我的寢室長一個箭步攔下了他的去路,將那天晚上被燒壞的床單捧到了他的跟前。
次日,他嬉皮笑臉地蹭走了我的半瓶飄柔洗發露,並把一張嶄新的床單丟給了我。
你知道嗎?那張你從超市裏買來的大紅床單,我一直留到了今天。可惜,你從來都沒見過這張床單的主人。
2010年8月15日淩晨3:45分
一夜成名之後,你似乎完全變成了市儈的小商販,經常站在校門口舉個紅色的牌子,上麵寫著一排荒唐的構想:出售笑話,5元一則。包講包笑,無笑退款!
正午一點,你的第一個客人在花壇旁和你吵得不可開交。有人說,你講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從頭到尾,隻是你一個人自娛自樂。但你卻說,就是因為這樣才必須收錢,因為牌子上明明寫著,包講包笑,無笑退款。
你說,你講的比趙本山還賣力,你笑得比潘長江還開心,講也包了,笑也包了,有講有笑,哪能不給錢?
因為你這出精彩的文字遊戲,圍觀的所有同學都笑了。我站在人群的最前麵,目不轉睛地看著你。你的眼神與我有過六次完完整整的交彙,我以為,你會因此而記住我。
高二期末考試之後,學校決定將成績通知單郵到各個學生的父母手中。因此,逼迫所有學生,務必在上繳的信封上填寫正確有效的家庭住址。為了防止篡改名次,禿頭老怪特意在每張通知單中間蓋上了學校辦公室的紅色印章。
2004年夏天,叔父因病休假。因此,城南翠柏路的所有的信件都由我替他派送。
當我騎著深綠色的郵政自行車駛過小巷,準備轉彎時,你忽然從路旁的窗口跳了出來,攔住我的去路。我被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頓時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狼狽至極。
讓我更為無奈的是,你非但沒有問我傷情如何,反而狠狠捂住我的嘴巴,氣勢洶洶地說,別吵,再吵我放狗咬死你!
於是,我如同敗兵之將一般,安靜老實地躺在地上,任憑你將車兜上的信件翻得淩亂。最後,你亮出身份證,舉著一封白色的信件跟我說,看,這是我的信。我記得,那年你又是倒數第一。光從你的外語成績就能看出,你絕對有著高度的愛國熱情和堅強的意誌。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像你這麼鍥而不舍,高一到高二,整整兩次期末考試,外語成績都是十五分。
三十秒後,你再一次匆匆消逝於我的視野。
2010年8月15日淩晨4:38分
十八歲那年,我們一同進入了硝煙彌漫的高三。那張大紅床單在歲月的漂洗中漸然變成了泛白的粉色。為此,好事的寢室長曾一度造謠,說你燙壞了我的名牌床單,卻用十幾塊的偽劣產品來充數,每每茶餘飯後,總是煽動我要求你再次賠償。
這個翻來覆去的無稽之談終於在一個朗朗月夜給了我無限靈感。淩晨,我在被子裏打著手電筒,以此事作為憑據,給你寫了第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