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易跪在地上,抱著淩青殘存的碎布,滿麵悲痛,他壓抑的情緒堵在喉嚨當中,發出了猶如野獸嗚咽時的哀鳴,忽然大口喘息一聲,似是要背過氣去。
莫雨桐見狀,忙硬著頭皮連聲勸慰道:“逝者已矣,你千萬要保重身體,這位師兄要是見了你如此悲痛,若是死後有知也會心有不安的。”
方才他與連耀正欲駕馭飛劍直奔須彌極境而去,卻沒料到忽然感知到了那妖猴的殺意,兩人急急地趕了過去,仍是晚了一步。
淩易聞言,身子劇烈一顫,是了,淩青師兄定然不願看到我這樣,他若是見了一定會罵我懦夫,男兒有淚不輕彈,修真者更是以修心為上,堅忍堅毅。
將臉上的淚痕擦幹,淩易又將淩青殘留的衣物撕成條狀捆綁在手腕處,從懷中掏出一麵如同銅鏡般大小的法器,將手掌拍在頂端碧綠色的清氣之石上,便見一道凝綠光柱衝天而起。
這是內門弟子的通信信號,不輟殿後山仍有妖獸,負責通信的內門弟子一見此光柱便能得知此事。
做完這些事情,淩易繃著臉對看向莫雨桐,在認出了他外門弟子的裝備之後,肅容道:“前日梵廉真人前來通知,不輟殿後山密布妖獸,梵清真人與梵丘真人便聯手前來絞殺,雖然妖獸數量不多,但兩位師叔也耗費了些許氣力。現下雖然已經掃蕩了幹淨,梵清師叔又降下了劍覆萬物的術法,代掌門師伯仍是不安,將我與師兄派下來查看殘留妖獸。方才那隻妖獸你們也看到了,那樣子極為古怪,遠不似尋常妖獸,這裏危險得很,你快些尋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罷。”
說罷,他又看向連耀,沉聲道:“真人修為極高,方才一劍非常人所能,能得出手相救,淩易感激不盡。若是可以,還望真人能夠護送這位弟子安全地前往不輟殿。”
莫雨桐見他麵上竟是有以死相搏的狠厲,不禁默歎一聲,問道:“師兄你呢?”
“我?”淩易一聲冷笑,提起了手中長劍,健身寬約兩指,劍鋒上染滿了淩青裂體時的鮮血,“我當然是要繼續巡視下去,我與師兄領的便是這個命令,至死方休!”
說罷,他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滿是要與那些妖獸決一死戰的決絕。
莫雨桐無奈地蹙了眉頭。他望著因憤怒而雙目充血的淩青,歎了口氣:“他真的希望你就這麼死掉嗎?”
方才淩青裂體而亡前的一幕,怕是連耀和眼前這個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淩易都未發覺。
淩青雖然身體被猴妖控製住,可方才在淩易逼近其身之時,淩青顯然奪得了身體一瞬間的控製權,對著麵如死灰,決心死在自己掌下的淩易揮開了手。
雖然弧度不大,但分毫不差地落入了莫雨桐的眼中。
淩青想要淩易活下來,拚盡了最後一絲的生命。
莫雨桐心裏其實也蠻糾結的。
以前看小說的時候總會看到這樣的內容:殉情。
為愛情,為親情,為友情,可死的人真的願意你為他而死嗎?
有時候選擇生死真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當你珍惜的人的願望和你內心的選擇在相悖的時候你又該如何處理?
莫雨桐捫心自問,他還不知道這個答案。如果有一天,那個讓他心甘情願地拋棄生命的死掉了的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會選擇為他報仇,還是帶著對他的想念活下來。
……
想到這裏,莫雨桐一個激靈,趕緊合上了大開的腦洞,剛才的氣氛那麼凝重,讓他都想歪了。
這麼複雜的哲學問題,還是等他先找到了那麼一個人再說吧。
待我長發及腰,少年你娶我可好……尼瑪得先有個少年啊!
雖然多嘴說了那樣的話,莫雨桐卻有自知之明,他並沒有權力決定淩易的選擇。
想生還是想死,全由著他的信念。
淩易聞言,整個人忽然安靜了下來,他緊繃著身上的肌肉,下意識地摸上手腕上的淩青的遺物。
“我……”
“噤聲。”一直沉默的連耀忽然出聲道。
心裏一緊,莫雨桐忽然轉頭望了一眼天邊漸漸西沉的落日,抿緊了唇,心中湧起不祥之感,連太陽穴都隱隱地生疼。
方才他便察覺到哪裏不對,自從進了不輟殿,他幾乎日日與這處後山相處在一起,這附近又是他常來的地方,周遭幾棵樹,哪裏背陰處有可以吃的蘑菇,甚至連狡兔的每一處洞穴都探得個一清二楚。
他仿佛想到了什麼異樣的地方,但一時之間又捉摸不透,忽聽連耀沉聲說道:“你方才說得對。”
莫雨桐:“?”
“萬籟俱靜,連一絲風都沒有。”
莫雨桐怔然而醒,終是將那層朦朧的模糊之處弄了個明了,“是了!此刻分明是初春,周遭卻草葉衰敗,毫無生機,連蟲鳴聲也隱匿不見!”
淩易忽的睜大了眼睛,膽怯地退後一步,握著飛劍的手正瑟瑟發抖,“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