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少年和李尋歡都用酒碗大口大口的喝酒,阿嬋則像是小鹿在溪邊喝水一般,輕柔的舔舐著水麵。
她坐在一邊聽他們說話,垂著眼瞼,沉默而乖巧。
她聽他們說這江湖,說人心險惡,說少年的姓名來曆,還有他的目標。
他常常說著說著,便仰起頭來,灌下一大碗酒,這時候,阿嬋便會抬起頭來。
她那雙明若秋水的雙眸會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對麵名叫阿飛的少年,她的眼神,李尋歡很熟悉,那是一種看著對方,隻覺得對方無處不可愛的炙熱神色。可是等阿飛仰頭喝完一大碗酒,放下酒碗低下頭來的時候,阿嬋又立馬垂下視線,乖乖的喝酒,死活也不敢再朝著對麵投去一眼。
但她白淨的耳朵卻紅的像是塗上了一層胭脂,也不知道是因為心中的感情,還是因為碗中的酒太讓人心醉。
李尋歡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愉悅過了,少年人總是可愛的令人高興。所以他在一旁看著,臉上也忍不住帶上了笑意。
他覺得很有趣。
因為一個目盲耳瞎的遲鈍之人,是絕不能使出阿飛那樣極快,極穩,極準的劍法的,一個遲鈍之人,也絕不會有那樣一雙充滿了野性和倔強,猶如孤狼一般的眼神。
所以這個名叫阿飛的少年,感官一定極為敏銳,絕不會察覺不到阿嬋的視線。
可他卻像是什麼也沒有察覺到一般,隻是喝酒,而放下酒碗之後,隻跟李尋歡說話,好像已經完全忘記了,車廂裏還有另一個人。
一個美貌至極,就算是傻子,瘋子,都絕對不會忘記和無視的少女。
他不但偏偏像是忘記了,看起來還忘記的很徹底。
這種少年之間特有的張力,對於李尋歡來說,實在已經有些太過久遠了,久遠到了,他突然感覺自己真的已經老了許多。
但他並不準備打破這種張力,因為這原本就是少年少女們應該自己跨出的那一步。
——這個時候很快就到了。
因為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一個雪人堆在了馬車前方的道路上,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李尋歡和阿飛都下了車,但他讓阿嬋呆在車上,示意她不要下來。
阿嬋便推開窗戶,趴在窗邊,看著李尋歡和阿飛一起走到了雪人邊上。
阿飛望著雪人,神色顯得有些怔怔的,他盯著雪人盯著出了神,似乎從沒有見過一樣。
李尋歡也看見了,他微笑著問他,“你沒有堆過雪人?”
阿飛回答道:“雪讓人饑餓,還讓人寒冷和寂寞。”
阿嬋聽見他的聲音從冰冷的空氣裏凜冽的傳入耳朵,“那些吃得飽,穿得暖的人,也許會覺得雪很可愛,他們可以堆雪人,賞雪景,但對於我……我在荒野之中長大,風霜雨雪,都是我最大的敵人。”
而他說完這句話,便聽見了一聲歎息。
這歎息不是從一旁的李尋歡口中發出來的——那歎息是從他身後的馬車上傳過來的。
馬車上隻有一個人,一個美麗絕俗的少女,所以那聲歎息,也如她的容貌一般,牽動人心。
她歎息,並不是因為她自己有什麼愁緒,而是聽了少年所說的成長事跡,為他感到憐惜。
可是少年站在那裏,卻好像突然聾了一般。李尋歡知道這少年有時候不知人情世故,像是個天真的孩子。可即便是再年幼的孩子,也不會對那聲歎息毫無反應,但他卻又開始望著雪人,好像什麼都沒聽見。
這可要比雪人更讓李尋歡覺得感興趣,可惜的是,幾位不速之客卻絲毫不解風情,就那麼闖到了近前。
李尋歡和阿飛都有自保之力,然而想起了阿嬋的武力水平,鐵傳甲下意識的便退後了一步,守在了車窗旁,擋住了阿嬋。
——這其實並不是一個明智的舉動。
因為這些不速之客,原本就是為了一件寶物而來,但凡李尋歡身邊的人對哪個地方有一點重視之處,在他們眼裏便顯得更加可疑。
金獅鏢局總鏢頭查猛,神行無影虞二拐子,以及四位苗疆極樂峒五毒童子門下弟子——當這些人的注意一下子全放在馬車上的時候,李尋歡隻好無奈的解釋道:“馬車上還有女眷,倒是不方便出來見客了。”
隻是他早已知道,人們其實很少相信真話,他們隻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話——起碼對麵的這幾位“客人”,看起來便不大相信他說的話。
果然,聽他這麼說完,查猛和那虞二拐子對視了一眼。然後那總鏢頭便上前一步,拱手試探道:“……原來是李夫人麼?竟不知小李探花出關十年,原來已覓得佳偶。”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嗚~~~~
準備發車了!按照慣例車會在47和48之間的47.5章裏哈!大家注意不要上錯車啦!幽靈車比較難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