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嬋卻凝視著他,忽然道:“你為什麼生氣?是不是因為我說中了,所以你心虛了?你的臉漲得這麼通紅,難不成是做賊心虛?”
眼見著雲在天的臉色已然鐵青,葉開微笑著將她撥到了身後去。他笑著對雲在天道:“我師妹年紀還小,不大懂事,閣下千萬莫與她一般計較。”
雲在天的臉色依然非常難看,卻狠狠地瞪了一眼傅紅雪,轉身去盤問起了剩下的車夫。傅紅雪毫不在意他的態度,他隻是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又慢慢的朝前走去。
他拖著腿,聽見身後傳來葉開的聲音,他要阿嬋趕緊回小樓上去沐浴更衣,免得受到寒氣著涼。
……
瞧見葉開的時候,小樓的主人蕭別離仍然坐在樓梯旁。“你回來了。”
他的語氣很和氣,甚至透著一絲對待欣賞的後輩的親切,“已有人在等你了。”
葉開苦笑著道:“我卻隻在等一個人。”
但蕭別離並沒有聽出他的暗示,他甚至笑了出來,繼續道:“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你等的無論是誰,都可以去找。”
那一直藏在葉開身後的少女,這時才轉了出來,好奇的微笑道:“不知道樓上的是誰,樓下的又是誰呀?”
樓上的,是這邊城名氣最大,也最為豔名遠播的美人,名叫翠濃。
樓下的,是這邊城脾氣最大,也最為家世顯赫的美人,名叫馬芳玲。
阿嬋看著葉開,歪了歪頭,狡黠道:“師兄你要去樓上,還是樓下?”
“我哪也不去。”葉開歎了口氣,“我去給師妹你燒水洗澡,挑水上門,你說好不好?”
等到洗完澡,吃過午飯,下午差不多已經過了一半。
阿嬋有點困倦了,但她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就這麼一頭水氣的睡去,難免要頭疼。葉開便坐在窗前,要她伏在他的膝頭,借著午後從早上那場大雨留下的陰雲中穿透而出的燦爛陽光,慢慢的,一縷一縷的,用內力為她烘幹頭發上的濕氣。
少女沒過一會兒便已經睡了過去,她的側臉恬淡而溫柔,在陽光中豔麗的夭夭灼灼。那明豔的眉眼間,此刻充滿了依賴與信任,幾乎能讓人不忍辜負,而心甘情願的為她赴湯蹈火。
阿嬋的頭發不一會兒終於又變得幹燥柔順了,葉開輕輕的將她抱了起來,放到了床上。
其間少女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拉著他的衣袖,含糊不清的低吟了幾聲,聲音嬌軟柔媚的讓人心頭發燙。
葉開歎了口氣,轉身推門出去了。
他走到大廳裏的時候,隻見屋外已經可以稱得上進入了黃昏。
斜陽溫暖而又令人疲倦,當小樓外的燈籠點起時,傅紅雪就在此時,慢慢的從對麵的小巷裏走了過來。
他的模樣有些奇怪,眼睛似乎就像那盞燈一樣,也在燃燒。
葉開知道那是什麼樣子,那是一個人忍耐的太久,憋得太久,如果不再發泄,就快要爆炸的樣子。
這種時候,這種人,就應當痛痛快快的喝頓酒。等喝到爛醉如泥,不省人事的時候,再醒過來,雖然會頭疼欲裂,但精神卻一定能夠鬆弛下來。
這是他師父李尋歡告訴他的方法——
而若是能再有個女人,那就更好不過。
他有些好奇,傅紅雪有沒有接觸過女人。
若是完全沒有接觸過,也許反倒好些——因為從未接觸過女人的男人,就像是個嚴密的堤防,很難崩潰。
有過很多女人的男人,也不危險,因為假如已經沒有堤防,又怎會崩潰?
最危險的就是剛接觸到女人的男人,那就像是堤防上剛有了一點缺口,誰也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讓洪水衝進來。
傅紅雪毫無疑問是最危險的那一種,但他不能發泄。
他很清楚,現在還不是發泄的時候,他還要忍耐,必須忍耐,繼續忍耐。
所以,當他在小樓裏坐下,夥計前來問他要喝什麼酒的時候,他遲疑了很久,“除了酒,別的什麼都行。”
酒會讓人放鬆。也會讓人的手發抖。
而他決不能放鬆,也決不能發抖。
蕭別離笑了笑,吩咐夥計送上一盅新鮮的羊奶。
這種飲料隻有邊城中的人才能享受得到,也隻有邊城的人才懂得享受。
傅紅雪勉強喝了一口,就因為其中的膻氣皺了皺眉頭。
就在這時,公孫斷用力的推開了門,大步走了進來。
他高山一般健壯,不戴帽子,衣襟敞開,仿佛一座快要噴發的火山。而當他瞧見傅紅雪的時候,他的眼睛就像是一隻發現了死屍的兀鷹一般,亮的可怕。
他不是為了傅紅雪來的,卻的確是為了傅紅雪,感到如此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