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暗笑婦人愚見,自己那太子二哥當時不是也做出帳殿夜警的勾當,引得龍顏大怒?隻歎這婦人怕也要遭些連累,想著站住了腳,聽裏麵還有甚麼動靜,便聽得一宮娥道:“皇後娘娘慎言,咱們萬歲爺明察秋毫,自是不會冤枉了太子——”話音未落,隻聽那宮娥一聲驚呼,砰然倒地,隨即窗欞喀拉拉一響,有人飛身入內,床上臥著的小兒驚醒,大哭起來。
那皇後一驚,厲聲叱道:“你是何人,膽敢夜闖行宮?”
來人不答,隻桀桀怪笑道:“如今義忠親王業已懼罪自盡,皇後娘娘懼怕聖上降罪,禍及娘家,鴆死小皇子後也自盡了。宮人們忠心殉主,放火燒了這清和殿,可憐上上下下竟無一人活命,皆義忠親王之過耳。”
皇後隻聽得心膽俱裂,顧不得其他,哭道:“無罪之人如何懼罪自盡!三皇子狼子野心,弑了哥哥,還要逼死嫡母幼弟,本宮要到皇上麵前辯個明白!”
胤禛聽得古怪,心中暗忖大清朝自開朝皇帝以來,並未有何人得封“義忠”二字;想來此地已非生前所在之處了。一麵心下納罕,卻眼見來人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強灌入皇後口中,見皇後已無氣息,提起床上嬰兒,也依法灌入,又將房中如此這般布置一番後,方才離去。
胤禛忽覺一股怪力拉扯著自己,還未明白過來,便不由自主地往內室而去。待到那一陣暈眩過去,胤禛隻覺和平日感覺不同,渾身酸痛起來,無意間抬手一看,竟是個嬰兒的手臂,再舉目一望,當下發現自己竟附到了那個已死的小皇子身上,不免心下驚駭,暗道這身子太過年幼,走也走不得,萬一有人回來再補一杯鴆酒,隻怕二度身死也未可知。正苦苦想著脫身之策,忽見窗外又翻進一人,忙閉目屏息起來。
來人見皇後倒在地上,口叫姑母不迭,上前見皇後已然身死,更是淚如雨下,捶胸頓足道:“姑母,侄兒竟來得遲了!”
胤禛眼前一亮,心知不可再猶豫,口中啊啊有聲,拚力揮動手臂。那人聽得聲響,回身見胤禛睜著雙眼看著自己,不由喜從天降,叫道:“老天有眼,竟讓小皇子逃出命來!”當下解開衣襟,將胤禛放入懷中,向皇後屍身拜了一拜,將他腰間鳳珮取下揣在懷裏,起身四下環視,將桌上紅燭扔至床榻間,飛奔出宮門,到得宮牆之處,縱身一躍,幾個起落便沒了蹤影。
此人攜著胤禛一路狂奔,直至城外方慢下來,奔入一間小院,顧不得喘息,忙將胤禛抱至手中,一疊聲喊人。屋內幾人聽得聲響,早都出來了,其中一個醫士模樣的便接過胤禛去到裏間,餘下幾人同來人進了堂屋,聽他將今晚宮中之事講了一遍,皆麵色沉重。一人便道:“如今三皇子弑了哥哥,又蒙蔽聖上,皇後娘娘這一脈隻怕也艱難。如今隻要保住小皇子,再做打算。”正說著,那醫士抱著胤禛出來,訝然道:“這事當真古怪,小皇子明明已服了那鶴頂紅,卻並無甚麼大礙。方才小弟已施針令小皇子吐出了那鴆酒,再吃些白粥,想來便無事了。當真是吉人天相,況小弟看小皇子龍氣甚盛,將來卷土重來,也未可知。”方才說話的那人道:“既是張兄如此說了,可見無礙。如今隻是將小皇子托與何人去?”
那姓張的醫士便將胤禛放回房中,出來同幾人商議。胤禛本欲聽個仔細,奈何身子疲倦,又知此地已然沒了甚麼凶險,漸漸睡了過去,暫且不表。
【注:開篇詩套甲戌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中開篇。原詩如下:
浮生著甚苦奔忙?盛席華筵終散場。
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夢盡荒唐。
漫言紅袖啼痕重,更有情癡抱恨長。
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
文采比不得原作,平仄亦有不合格律之處,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