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假成真何人知真假·真作假有意辨假真
轉眼聖駕一行在鎮江已有數日,如今卻要打疊起身,往蘇杭而去。誰知那日竟有一個和尚,領了一個少年,直往這驛處而來;彼時當班之人正是馮岩,見他如此,乃止住二人,上前查問,那和尚卻也不說甚麼,隻道有密事要稟報。馮岩自然不肯教他進去,定是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偏那和尚也是個執拗的,隻道:“要見了聖上,我才敢說話。”馮岩便喝道:“你是個甚麼人?聖上也是你說見就見的麼!”那和尚瞟了他一眼,乃冷笑道:“你就是馮老將軍家二子麼?還是快些讓開為好,仔細誤了大事。”
幾人正在那裏爭持不下,偏薛蜨同瑧玉兩個從外麵來了,見幾人如此,便問端的;那和尚依舊咬定不肯說,隻道:“必要見了皇上,才可說此事。勞煩幾位進去稟報一聲。”一邊那少年立在那裏,卻隻憑他幾個爭執,自沉默不語。
薛蜨眼尖,早見那少年同馮岩有些相似,心下一轉,忽地生出一個念頭來,乃悄拉瑧玉,向他二人努嘴示意。瑧玉同他熟稔至極,見他如此作勢,立時明了,於是細細將他兩個打量了一番,乃向馮岩道:“霦琳,你先將這兩位帶到那處歇息罷。我同文起先去同戴總管說知一聲兒。”於是便拉了薛蜨一把,二人往後去了。
及至後麵,瑧玉見四下無人,便問薛蜨道:“你卻如何看這事?”薛蜨聞言,便反問他道:“你見那少年生得像誰?”瑧玉笑道:“像霦琳。”薛蜨沉吟道:“正是。如今我且大膽作一猜測;這和尚定然是有些來路,或是來向聖上認親的。”
瑧玉方才見那少年同他幾人歲屬相近,又同馮岩生得相似,故也有此一猜,聞薛蜨所想與他相同,乃道:“那和尚堅稱要麵見聖上才肯說,想必多半就是此事了。既然敢這們大搖大擺來了,定是做足了功課的;你不見那少年方才光景,瞧著倒也像那們一回事。”薛蜨笑道:“憑他再怎麼像,終究也是是個冒牌貨,就不怕被揭穿了麼?”
瑧玉搖頭道:“這事若不是咱們,卻也難為揭穿的。你且想:這五皇子當日卻是真的死了,那三皇子所派之人明見他斷氣,方才出去的;我卻是魂魄附到他身上,隻是占了這們個軀殼,也不能算是真的五皇子。他們若將這功課作定,卻又有那個能出來佐證?三皇子雖明知小皇子已死,此人是為冒充的,也不敢就說將出來。”
薛蜨聞言頷首,乃道:“隻是不知這和尚又是那一路人?”瑧玉道:“這卻並不好說。當日太子餘黨雖教馮靄雲籠絡了許多去,卻仍有散落各處的;四皇子那廂卻也未必無人,因此不敢妄加猜測。”又想了一回,乃道:“咱們且往裏麵去罷,將這事同戴公公說一聲兒,他自然要同皇上稟報的。”如此便同薛蜨往裏麵去,尋著戴功,將此事說了;戴功聽了這話,自然不敢怠慢,忙進去稟報。
今上聞得戴功所言,倒為疑惑,乃教瑧玉薛蜨兩個進來,問他二人道:“是甚麼樣的一個和尚同少年人?”薛蜨想了一想,便道:“那和尚四五十歲年紀,生得不高,有些胖。那少年人卻同臣等年紀仿佛,比胤之矮些,生得頗為白淨。”他心下有數,並不將那人生得像馮岩之事說出,隻略略描述,便不再多說;果見今上沉吟了一回,道:“既是如此,且教他兩個進來罷。你二人不必出去,隻在此便是。”一行便教他二人坐了,乃向戴功道:“教霦琳引了他兩個來。”戴功應了,便往外去。
一時馮岩將他二人身上搜罷,見並無甚可疑之物,方領了他兩個進來,自往今上身畔站了。那和尚便同少年上來行禮,口稱萬歲;今上令他二人起身,往那少年麵上瞧了幾眼,便問和尚道:“你有何事?”
那和尚複又跪下道:“請皇上屏退左右。”今上聞言道:“此幾人皆是朕近臣,有甚麼不能講的不曾?你且將你要說之事道來。”那和尚聞言往他幾人麵上看了一回,乃叩首道:“小僧果然有事要稟。”一行說著,便回身望那少年一眼,複回頭道:“小僧給陛下道喜!原來當年五皇子未死,乃是教宮人悄悄帶出行宮去,就交於小僧撫養,長成之後,便一直隨小僧四處雲遊,如今已十四歲矣;因恐奸人暗害,故一直不敢引了他往京裏相認。如今聞陛下出宮南巡,故而同他一徑往這邊尋來,好教陛下同五皇子團聚。”言畢,那少年也跪下,乃俯首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