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回(2 / 2)

瑧玉同薛蜨聞言,皆點頭道:“果然如此。”馮岩往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笑道:“如今我說句造次的話罷。這軍中動向,難道不是隨著聖意走的?那廂卻一意隻知自己拉攏人心,連這江山社稷都能做了籌碼來收買外邦;隻是那些蠻夷之人,又有那個不是狼子野心,覬覦咱們這處物產豐美,原較他們那裏強些?自然有個‘得隴望蜀’之心了。須知這邦國在咱們這裏也有許多耳目,如今聖上猶在,他們雖蠢蠢欲動,倒也有些忌憚,不敢放肆的;然他日若真教那人得逞,隻怕這軍中習氣也難看相。屆時同那些蠻夷卻是必然要有一戰,倘或勝他們不得,可不墮我大成威風麼!”

瑧玉聞馮岩這話,雖是激憤之下意氣所言,倒也同當日書裏所寫相合。雖文中不曾明說,然那警幻仙子所造之冊中有雲:“清明涕送江邊望,千裏東風一夢遙。”此句伏探春和親之事,由此便可瞧出端倪:想來那三皇子即位之後,同外國交兵必是一敗塗地,不得不賠款和親,終致得探春遠嫁,骨肉離分。思至這節,不免心下暗道:“此子眼光倒為獨到;隻是當日如何埋沒了去?若當日有此一員大將,想必也不至是那般結果。”因又想道:“是了,他姑母原是喪命於三皇子手段之下;馮家同三皇子仇深似海,那裏有心思輔佐他?況就算馮家有心,奈何三皇子此人小肚雞腸,自然不肯用他。若霦琳當真顯露自己之能,隻恐三皇子第一個便要除了他去。卻可惜這一代將才,終是泯然眾人了。三皇子原無這般運道,這一遭強行逆天改命,非但誤了江山社稷,也不知誤了多少好人。”

如此瑧玉心下慨歎一回,乃向馮岩笑道:“果然‘青出於藍’。霦琳有如此見識,馮家將門威名複起,指日可待矣。”馮岩冷笑道:“甚麼複起不複起。當日馮家也算得煊赫;如今卻又如何?縱聖上查出其間究竟,我姑母也畢竟不能複生。父親每每想至這節,皆痛悔無極,道是‘早知如此,不若沒了這些牽扯,倒還幹淨。’雖是放肆之言,卻是我馮家心聲耳。”

瑧玉聞言笑道:“舅父這話,倒合大多人不同了。”馮岩笑道:“我知兩位哥哥也不屑用這般手段,是以說這話並不怕你兩個多心。橫豎我家如今也不曾有女兒,縱有,也再不教他同姑母這般了。”瑧玉笑道:“我如今尚在義父孝期,並未想這一節。縱日後成事,也要顧林家的體麵,以報他當日之恩,同賈夫人撫育之德;況他家如今人丁零落,自然難教人利用的,也不易有外戚之禍,省去多少口舌。”

馮岩聞言,約也猜到瑧玉心下所想,見他絕口不提黛玉之事,乃暗忖道:“我哥哥如今業已成親;父親也是有了年紀的人了,卻隻有我一個。往日聞得小皇子有一妹子,如今也尚未婚配,同我年歲又相當,難保有人不起這段心思;隻是如今瞧他並無這般念頭在,倒合我意。可見他並不願以這般手段拉攏與我,想來是信著我的。況聽他這話,卻是要教林家出一皇後了;雖是少了一條拉攏朝臣的手段,倒也算得丈夫所為,既全了恩義,又絕了一些人的心思,也是幹淨。”如此心下大快,頷首道:“哥哥倒是重情義之人。”

瑧玉笑道:“你如今才曉得。我且再與你吃個定心丸罷;聖上那日曾與我提起你,道是你如今年歲尚輕,況又有青雲之誌,是以並無替你指婚的心思。待他日建功立業罷了,憑你家中自擇良配,屆時聖上下旨,不過是麵上添些光彩,並不替你亂點鴛鴦。”馮岩聞言大喜,笑道:“正是這樣才好。”三人又說了一回,見天色漸晚,方才教人擺飯。幾人用過,瑧玉同薛蜨又往前見了朝宗,方才回家去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