瑧玉聞言點頭,待要提祭拜林海賈敏之事,又恐惹出黛玉愁緒,躊躇了半晌,究竟不好說的,便道:“這幾日我在家裏,你且消閑兩日。或是往人家頑,或是自行頑去,旁的竟不必管了。”黛玉笑道:“那裏有甚麼事。我管慣了的,你乍回來,少不得要交接半晌;這們一亂,又過去好幾日。況哥哥素日忙得甚麼似的,好容易歇一回,回家就要合我爭管家不成?還是你自己頑去。”
瑧玉聞他說話老氣橫秋,不免失笑道:“往後再不可教你同薛大姑娘頑。小時候便見他說話如老夫子一般,雖沒什麼錯兒,可也沒甚麼趣兒。若你也學成他那樣,我也不知怎麼是好了。”黛玉聞他第一句話,倒不明白的,往下聽了幾句方懂,笑道:“寶姐姐卻不是那樣人。我每日同他也磕牙拌嘴的,那裏又成了老夫子?他小時倒是有些故作老成,如今大了,倒好了,再不見說教人的。”
瑧玉笑道:“你二人平日拌嘴,誰贏得多些?——不必問,一定是你。”黛玉笑道:“哥哥心裏有數才好。既然知我利害,日後卻要小心為上。”二人又說笑一陣,方才各自回房。
且說榮府中事。那日寶玉等人皆在賈母處湊趣,玻璃上來回賈母道:“方才襲人姐姐他哥哥進來說,他母親這兩日病重,特來求恩典,要接襲人姐姐往家去呢。”賈母聞言便點頭,道:“你往二太太那邊去說一聲,教他同珠兒媳婦說去,使人打發他去罷。”玻璃答應了,便往這邊來。
王夫人聞得這話,乃自思索了一回,心下暗道:“我瞧著襲人原是個好的,又是老太太給的人,素日又肯規勸寶玉讀書;且喜生得不是那種妖妖嬌嬌的模樣兒,倒比差不多的小姐都穩重些,再過幾年,便開了臉放他在寶玉房中就是。雖如今尚未過了明路,也不可薄了他,教人瞧著不像。”一時想定,便使人教李紈過來。
一時李紈來了,王夫人同他如此這般說了,又道:“這孩子素日我看著極好,伏侍寶玉也甚是上心。如今既有此事,我且將此事交與你,酌量著辦理便是。他母親無事便罷,若不好了,隻管教他往家裏住下,打發人來回一聲就罷了。”李紈答應了,便往自己院裏回去。
卻說李紈自回房中想了一回,暗道:“依太太這個意思,定然是要抬舉襲人的了。隻是家中原有舊例,不好就改;少不得還是依例辦理的是,免教人說我多事。若他母親當真歿了,再去討太太示下不遲。”如此想罷,便教碧月去同襲人說知原故,教他往這邊來。
過不多時,果見襲人往這邊來了,李紈忙命他坐,又安慰了幾句,道:“你如今且放心往那邊去。太太那邊也知曉此事的,自然準你的假。”一麵對素雲道:“你去同劉媽媽說,現去要一輛車來,傳一個跟著出門的媳婦子上來,連他也跟了襲人去。”素雲答應了,便往外去訖。
李紈見他去了,又對襲人道:“太太教同你說,若瞧著你母親不甚好了,住下便是。隻是你既要往家去,好歹將你素日差使安排下人替的,免得寶玉沒人可使。”
襲人陪笑道:“大奶奶這話可折死我了。一般也是伏侍的人,我那裏敢就安排下?少不得要奶奶費心的是。”李紈聞言沉吟了一回,道:“也罷了,隻是素日那幾個是省事的,你可同我說一聲。”襲人便將茜雪同鸚哥的名字說了,李紈點頭,便教人去喚寶玉房中的嬤嬤來,又打發人去同賈母合王夫人說知。
襲人笑道:“都是為我的事,累得這些人也跟著忙這們一場,倒教我心裏過意不去的。”李紈道:“你也太小心些。這事往日也有,不過是循舊例,並不曾為你破例;一會子回去教兩個小丫頭子幫著把東西打疊起來便是。”一行說著,果見寶玉房中嬤嬤來了,李紈便將事體分付了一回,道:“你們也好生照管些。若有甚麼事,便來回我。”兩個婆子點頭應了。襲人便告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