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四皇子之喪期已過去了些日子,快至放榜之期,林海便往京中昔日相交的人家都寫了信,瑧玉又遞過帖子,言說不日便上門去拜望。各府中對瑧玉皆有耳聞,也知他當年十歲中舉,如今業已入過春闈,料想名次自然不會差了;雖林海官位不得世襲,日後前途也是盡有的,又是賈家的嫡親外孫,因此心下各有計較。到了日子,瑧玉便一一去府中拜望,又會了薛蟠同京中一幹士子交遊,起了幾個文會,不過皆是談古諷今舞文弄墨之事,不必贅述。
如此約過了一月有餘,瑧玉已往各家皆拜會過,因又想黛玉往京中各家內幃拜見之事。眼見他如今年紀也長了些,畢竟要有個長輩帶著往那些人家裏去的;隻是他二人並無母親,此事隻得倩他人而為。然觀這裏一幹人等,薛姨媽雖對黛玉不差,然並無封誥,不足以為此選;王夫人素日行止自不必提得,況也隻是個五品孺人,亦覺身份不夠;賈母雖疼黛玉,卻仍要排在寶玉之後的,且如今有了年紀,再無引著外孫女往別家去拜會的理。如此算來算去,卻隻剩了一個邢夫人。因又想寶釵比黛玉尚大兩歲,約莫也是同京中世家貴女交遊的年紀了;雖是商家之女,然此地對商賈之家倒也不甚鄙薄,況薛姨媽是王子騰之親妹,如今又在賈府住著,同黛玉向來又親厚;薛蜨又是十三托生至此,少不得也同他說一聲的。如此尋思罷,便往薛家去尋他。
原來薛蜨日前也已搬出榮府,此時居處正與林家房舍挨著,瑧玉一徑出門,便往他家中而來。薛家一幹下人皆知他二人極好的,見了瑧玉也不必特特稟報,因此瑧玉徑往房中而來,見薛蜨正在那裏令幾個小幺兒抬箱子,見了瑧玉,忙笑問好,道:“哥哥今日親至,想必是有甚麼事情分付。”瑧玉笑道:“甚麼分付,不過是和你商議罷了。”薛蜨聞言,便令小幺自行收拾,自同他往書房而來。
及至書房,二人往榻上坐了,瑧玉便將自己方才所想之事說與薛蜨,又問他作何想。薛蜨聞言,倒沉吟了一會子,乃道:“我瞧著此處之邢夫人雖與原書中不同,然觀其行止,素日言語不多,卻是個心思深遠的,既能將那熙鳳從二太太手中籠絡過來,顯也是有些手段的;想來也並非是純善之人,況往日又沒甚麼交情,卻不知能當此任否。”瑧玉笑道:“大太太雖心思深重,倒也算個明理之人,況也沒甚麼害人心思,似這種人,隻須誘之以利,再無不妥的。”
薛蜨聞了這話,便知他心下已有計較,乃笑道:“哥哥自然是算無遺策。有這們一個哥哥,我隻須依言而行,再無不妥的。況薛家身份著實不如林家清貴,若同林大妹妹一道去,卻是寶丫頭沾光了。”瑧玉聞言倒笑了,道:“你如今也同二太太學壞了,出門卻要小心提防,仔細砸著。”薛蜨聞言正在不解,瑧玉便將黛玉那日笑嘲王夫人之語告訴了,二人笑了一回,又密密商議一番,不在話下。
【注】
1.鶺鴒:一種鳥,古代代指兄弟。北靜王曾贈寶玉鶺鴒香念珠,就是這兩個字。
2.喋血:流血滿地的樣子,死亡的隱語。
3.棠棣:比喻兄弟。
4.芊綿:草木繁密茂盛。同棠棣連用,意表兄弟親密。
瑧玉隻覺好笑,不曾想這一世有了自己這個舉人哥哥,王夫人還敢如此給林家沒臉,這下馬威是做給誰看的?一行想著,同黛玉進了正房,見炕上橫設一張炕桌,靠東壁麵西設著引枕。王夫人卻坐在西邊下首,見二人來了,便往東讓。兩人隻向椅上坐了。王夫人再四攜他二人上炕,黛玉方挨王夫人坐了,瑧玉隻坐在炕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