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3)

楔子

我來自一個城市,可不同的是——我沒城市人的那樣有經濟條件。

甘可的性格是屬於那種三分鍾熱度,每次他說得越是堅決他心裏也就越清楚他堅持不下去。

他的日記本裏的開頭就這麼一句話,他正歪著腦袋叼起筆帽一手的食指在敲打日記本,看起來他十分的煩惱下了這麼一個決心要寫日記。

那一行字在空白的書頁簡直就是在盯著他瞧,更準確的說,是在諷刺他。耳邊也是靜得厲害,好像這樣靜著他就能想到什麼東西來寫似的,可是看他那思考的樣子,真的是很是認真。但是啊,他想的已經不是日記的事了,他的思緒隻會跑到一個根據地,那是能鬼使神差的讓人流浪餓死在街頭的一張印有花紋的紙,人稱是人民幣,眼睛看著日記本毫無焦點,在複讀它的曆史。

天正大晴無雲無風不冷不熱的11年前還不知什麼季節裏,街上所有的人手裏都提拐著公事包,那些儀表非常的端正五官卻不怎麼樣的大人們臉上滿是緊張,怕是上班遲到還是趕回家,可是步伐依然還是慢悠慢悠,讓甘可甚是不解。

他就是靠在失修的電線杆上,眉目看不清是什麼個樣,邋遢的汙垢在他的臉上擦了個遍,手還是跟碳一樣黑溜溜讓人不太喜愛,他勒著自己的腰慌張的看著路人的每一個行為舉止,好像想要點什麼需求一樣,欲前既止。他不清楚這次他是第幾天沒吃飯,他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餓,其他什麼感覺他都沒察覺出來,也不甚重要。

有那麼一次在半夜,孤零月牙跟鈴鐺一樣,感覺是那麼清脆,路上焦黑得隻能依靠月亮的虛光照亮而顯得深藍,也難免帶上一點恐怖氣氛。甘可不覺中就走到了這,腳在中午的時候被人追趕不小心崴了,咬著疼痛一步拖著一步蹣跚的邁向已經滅掉的路燈杆,旁邊還堆放兩個垃圾桶,垃圾什麼的都不在桶中,都堆在桶外邊上,其中的玻璃瓶還反射著當空的月光,射進眼睛是那麼的溫柔。甘可實在是受不了‘餓’惡的折磨,讓他的腦子好象當頭一棒產生了幻覺,什麼白的飯脆的燒雞都裝在了那個垃圾桶裏,他不穩的步伐靠了過去。可是人未碰到垃圾桶的東西就先聽到一陣奇異的低吼,把他給嚇得縮回了身子,尋找著聲音發出的方向,一雙湖泊色的瞳孔跟手電筒一樣照在他的身上,像枚針刺進心窩,一道緊縮。跟他相距有一段距離的野貓也靜然的拱起了腰一副威脅的表情,甘可太敢惹它,一邊離著遠遠地撈著裏麵倒剩的殘飯一邊膽怯注視野貓,當它做好突襲的準備時,實在害怕才帶著半肚的饑飽離開。

有時下雨,他不會停留到街上,那裏的人都十分厭惡這個城市的雨水,都挨家挨家的把門給關上,那些門前的矮階梯處,甘可正好可以用來擋雨。一場雨把他長久以來的汙濁清了一大半,但是甘可不喜歡被淋濕的感覺,一直在擰著生長了許多黴球的衣服,還不時擦著不適的眼睛。他一直重複的做著這倆個動作,也不說話也不露出任何表情,臉上平靜得像睡覺了般的人,若非得用上一種表情的話——無辜。他不想坐下,因為地板還是濕的,能躲雨已經不錯了。吊在半空的電線,跟五線譜一樣,之前鳥兒撲翅而飛,現在卻隻留下水滴掛在那,欲滴欲墜。灰色的地麵給雨水漸漸覆蓋得開始轉換顏色,那顏色就像甘可在路邊撿來的可樂瓶子裏邊裝的半瓶可樂那顏色一樣。下雨沒有改變天氣的溫度,依舊是那樣的有點熱,隻是剛好的有風把他身上濕去的衣服給吹得貼在身上,這才把身子給樓緊。一向不說話的他也才扯開嘴角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噝’的一聲。背靠在別人家門邊的牆,牆殘留著溫度讓他的背好受了點,眼睛直視雨垂直的下。他不知以前從何時就開始漂泊在街頭,好象從他有思想感覺起,就已經在街外,也從沒想過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就好象這是理所當然的,他別無可求,隻要能找到吃的,哪怕沒有一點點奢侈。不想跟著別人一樣,有著錢買自己喜歡的東西,擺在小店裏方蓋型的酸奶、那能亮著小燈的變形車、還有天馬行空的玻璃吊燈……

雨停後路人匆匆的又走了出來,有老人慢嚼柔軟的包子;有小孩吃的香甜餅幹,可始終他沒見他們扔點給自己,留在地上的是一個中年婦女拆下鴨爪還是鴨翅的包裝,甘可左右而望,見沒人在注意他就把那包裝紙給撿了起來舔著裏麵那殘留一點點的碎肉和香味,離開了這一條街。

另一條街上沒有一刻能安靜下來,一個年輕看起來不會太醜的男子敲起他單車頭的那塊鐵,嘴裏還說著不知哪裏的方言,他就隻聽到了三個字——“麥牙糖”。

“麥牙糖……越嚼越甜……麥牙糖。”,那男子一個勁的敲打鐵片,好像鐵片不會疼似的。男子經過了甘可,壓根沒有在意他心底裏是怎麼樣的渴望,因為甘可不可能是他的顧客。

車子規規矩矩的從他身邊慢慢使過,感覺是特地要誘惑他的一樣。甘可留意在車尾的那竹編小框,還用乳白朔料紙給捂得嚴嚴實實,想必裏麵就裝有了糖了吧?這一點他還是不傻的。

糖對甘可的感念來說不太大,以前看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手上一根又一根的抓著,嘴裏還含著一塊,那種不舍的表情,估計十分的美味,因為他就知道糖的味道就單單的甜,這味道也正是他最高的追求。他吃過,而且他清楚吃糖能讓心情開朗起來。

他把髒得要命的小手塞進了嘴裏,看起來他舔起手來還是那種津津有味,眼不停一刻的盯著單車後尾的竹編小框。真想瞧瞧麥牙糖是長什麼樣子,有沒有跟其他小孩們吃的板糖一樣幾種顏色轉成一個旋渦的圈圈、有沒跟棉花糖一樣可憨外貌?

甘可轉過身繼續看著單車後的筐子,發現慢下車速,最後還停了下來。單車上的男子下了車還打上靠腳,哪也沒看就往巷子裏走去,單車獨自的立在空蕩的路上,離得甘可不遠。他的心一股一股的跳,不安分的開始有了一番想法。要是偷偷的去拿了別人的糖,別人不會生氣吧?那當然會生氣了!要是他沒看見呢?他這麼一想就左右了他的動作,就想著隨便拿了一塊趕緊跑就對了。腳尖挨著腳跟,眼睛又不時的注視巷子裏的男子會在什麼時候出來,這時都不懂什麼叫爭取時間了,他隻想到要小心靠近,好不被發現。麥牙糖有股濃鬱的香味充斥他的神經,他那跳躍著的心好像給線牽住了一樣,心裏想著那個男的別這麼快出來才好,眼看來到車尾一個掂腳、伸手,眼前便黑了一片。

“小崽子!”

甘可沒有來得及反映,給他葵扇大的巴掌煽了過來就整個人老實的摔在了地上,臉上還未嚐有痛,隻是感覺麻麻的。眼前開始從密密麻麻的雪花,就像宇宙看到眾多的行星一樣,久久才轉到了清晰的畫麵,最後才看清楚了那個男子的臉,半仰著,說著他聽不懂的話,剛那句小崽子他倒是聽出來了,心裏虛得背冷了一陣。什麼都沒想,站了起來就想要跑。不料肩膀給一隻手大力的扯了過去,帖帖服服的給按住。

“你在幹嘛?!”,男子臉上盡是不饒人的神色,那番話好似要把甘可給逼死。

“我、我沒偷著。”,甘可害怕他的巴掌再次煽下來,趕緊的用手遮住自己的頭。剛剛那巴掌的痛楚已經開始侵略了他的神經,他疼的不敢再試一次了。

“要是我沒出來那你就偷了是不?哪家的野孩子?哼!”,男子說著話都變得清楚,甘可一字一頓都聽了出來。他哪不懂得什麼叫害怕,他可是時時刻刻都怕著。“走!帶我去見你老爸老媽,勞資的東西你還敢拿,哈?!好不知死活了都!”,男子粗俗的拎起了甘可,還不久的發出逼問他的家在哪。“我不知道……”,甘可一直重複一直的搖頭。倆隻手一直抓住男子的手杆,衣服勒著他的脖子十分的痛苦,呼吸都要大氣大喘。

“我沒偷著!”,甘可被拎走了幾步,開始掙紮起腳來,這麼一掙紮就踢到了男子的腳,男子也是沒有在意那丁點的痛,後麵甘可最後哭了,忘了後麵的事……

事後的兩個月裏,甘可住在了那個男子的家,說好聽點就是給收養著,要是說難聽的就是在他家跟他做無償保姆。7歲的身子一直都是這麼瘦小,看似弱不經風,隻是沒了兩個月前那肮髒,身上的衣服也順眼得多。這麼一來,甘可的樣子清楚了起來,安分下來時看似狠乖巧水靈。人是清淨了,可是長久流浪來的髒習慣還是一時改不過來,這也時時挨男子的一頓臭罵或毒打。

那男子叫方山,已經快上三十的歲數,沒有別的愛好,就隻愛喝酒。黑黝的皮膚讓人匪思成遠古的猿人一樣粗暴,而事實上他也十分的粗暴。

方山又喝酒回來了,這次他帶著一個空的酒瓶子,身子撞上了門,門輕易就被他撞開。甘可正在晾著衣服,先聽聲後才聞到濃烈的酒味,趕緊的跑了過去。他把身子藏在一房間的門後,隻探出了一顆腦袋。他害怕方山喝酒,因為方山一喝酒十次有九次會把甘可給揍得傷痕累累,甘可無論是做著什麼事都好,都要隨時保持一種被挨揍的心態。這次他不必怕了,估計方山著次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了吧?可是甘可不能就這樣把他安置在這裏,要萬一他醒來發現自己在門口的話,那他準會找甘可出這口惡氣,甘可不可能沒想到這一點,於是他拿開方山手上的酒空瓶子抓著他的手使勁的拉,方山這龐大的體積他是怎麼拉得動呢?可是他不能不去嚐試了,拉得動也好拉不動也好,反正先把他給從門口弄進來再說。

最後還是方山糊哩糊塗的自己爬進來的,也總算是到了房間。甘可十分不想理會他,可是他那喝紅的臉好想在吼著甘可說‘你快給我把毛巾拿來!’,這麼一想甘可就好像是真的聽到方山在罵他一樣,他又害怕是這個結局,所以又跑到廚房把毛巾給弄濕搭在他的額頭上,最後才離開。

在大半夜時,方山酒醒了,醒酒後的方山好像一點都沒感激甘可剛為他做的事,抓起在額頭傷風毛巾狠狠的砸到了甘可的身上。嘴張得老大,咆哮的聲音都快把這破房子給震垮了。

甘可隻是用手抓著他扔來的毛巾,一直在忍受他的粗言粗語,越聽心裏就越煩悶。最後他終於泄露了他心裏的感受跟方山對峙了幾句,方山被他頂了幾句後眼睛睜得更是猙獰可怕,站起了身子。那一天的晚上,那間房子的燈一直亮著。

桌麵上的台燈忽閃忽閃,甘可抓緊筆杆在日記上繼續寫道:我也不知道時間是過來的,那時處處的忍耐總覺得時間的漫長,可如今也就這樣過了十年。

剛一寫到這,門外的呢喃聲帶來了酒味。十年如一日,那家夥還是這樣一個死樣子。甘可放下手上的筆,臉上已經習慣了不耐煩走出了房門。那酒鬼正軟攤的靠在玄關門邊框上,臉上本來就黑的臉如今又添加了紫紅色的血色,整一樣子就好像是一條茄子!

甘可雙手撐腰,挑著眼色,尚未想過去扶他。

方山抬起他的頭,突然憨的一笑,打了個響響的酒嗝:“喂,錢呢?”。

他所說的錢就正是甘可一天必須要給他的生活費,早在他從讀書開始就得交上這筆血汗錢了。

“放你櫃子裏了。別吐在門邊,不然我還懶得去打理。”,甘可不失正色,轉身就走。

“等一下,等一下聽見沒?勞資明天要帶馬子回家,你,你給我把家給弄得幹淨點,聽見沒?勞資要帶馬子……來。”,方山用手拍著地板好像是要叫住甘可,酒後讓他把話都說得不清不楚。

笑話,我怎麼可能聽你的。甘可就這樣的想到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把日記本給合上,關了台燈扔下方山在門邊在發酒瘋就睡覺去了。

這破房子就獨立的安在一條小路上,昨天一晚門都沒關,別人路過時見方山一人躺那在還以為是死屍,都沒敢靠近。

清晨,甘可抓起書包一腳就跨過了還在門前方山。解開了一旁的單車,仔細這麼一看,單車上處處可見的是斑斕的鏽跡,車鏈還是發黃的,顯得它是一件非常非常久的舊貨。把沉甸的鐵鎖這麼一掛在車頭就騎了上去。

坐上後久久的不走,他還是下了車,把門外的方山推著把他滾進去,隨後才順手關門。“你可別嚇著別人了。”,甘可對著門說。

高中的學校學費昂貴,所以,那所學校怎麼會立在這麼偏僻落後的地方呢?說起來,那所學校可真是令人討厭——小學到高中,那所學校都是直進的。無論你再怎麼的想換學校可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別的學校離它有非常長的一段距離,太不實際。

說到學費的昂貴,甘可可從來沒有浪費過上任何一天的課,隻有這樣他才對得起自己,更重要的一點是能多點學習快一點的開始自己的生活,離開方山那破地方。所以,他無時無刻都在節省、收入。

學生們一副眉目幹淨的帶著笑走進校門,整潔的校服和好看的小掛包,把女生配成了淑女,把男生配成了紳士那般的神奇。

甘可把單車給放慢了速度,這裏的老師一個個都是勢力眼。萬一給他們逮了個什麼不法的又要說上一堆廢話。特別是就這個值班的女老師,對著其他老師啊主任什麼的總是笑了眼睛都眯成一條線,對著甘可他這類型的學生臉上可是沒點好氣色,感覺好象是虧了她一樣似的,手上還拿著一本成寸厚的書本,為的就是以便敲打頂撞他的學生。

“喂!小垃圾蟲。”,從甘可背後不知哪喊出了這句話,隨後就更多人喧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