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芭蕉夜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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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吧嗒……
這場雨終於還是來了。
雨滴蕉葉,聲音清脆,猶似珠落玉盤。
淋濕的不僅僅隻是芭蕉綠葉,而且還有天涯孤客的心。
武青煙愣愣地瞧著夜雨中的芭蕉林,那條銀衣雪袖的身影仿佛從風雨飄搖中翩然走來。他瞳仁清亮,燦若晨星,目光清澈,透明如水;妖眉高挑,鬢發飛揚,細鼻挺拔,尖臉瘦削。尖下巴有道豎痕,讓這張秀氣得近乎妖豔的臉龐略微帶了一絲粗獷。
“瀲灩。”武青煙伸出玉蔥般芊芊素手,欲待觸碰,情不自禁地呢喃道。
風雨瀟瀟!煙霧茫茫中,那張虛無縹緲的臉龐上薄唇微微上翹一個弧度,瓠犀閃爍,對著武青煙露出桀驁不遜的壞笑。
武青煙情絲萬縷,心潮澎湃,相思泛濫成災,猶似野草般瘋長。她素手伸出,玉蔥般晶瑩剔透的手指欲待抓住什麼,指尖在眼前點出道道水波。那條銀衣雪袖的影子猶似水中虛幻倒影,被指尖點得一陣搖晃,之後漾出圈圈漣漪碎裂無蹤。
武青煙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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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武青煙耳目何等聰慧,黛眉一軒,立馬警覺。她風帽微微一抖,灰眸寒光一閃即逝。她重重甩甩頭,拋開頭腦中的幻覺,緩緩起身。將韁繩栓在芭蕉樹上,快步向腳步聲靠近。
武青煙心清目明,目可夜視。她快速穿梭在芭蕉林裏,幾個轉折,突然駐足。
哢嚓一聲,又是一道電光劃過蒼穹,四周一片通明,雷聲隆隆而作。電光霍霍中,遠遠地一群人在風雨飄搖中緊衣夜行。這群人服色各異,胸口均有青龍繡紋,顯然是青龍會教眾。為首的青年男子紫唇大耳,武青煙認得是青龍會房星使何梭飛。
何梭飛及其房星教眾南疆之行遭遇蝠妖,四散潰逃。青龍大旗又被瀲灩砍斷,青龍各星無法聚集,最終陸陸續續逃回中土。回到中原後,過了十數日,房星才勉強聚齊。清點人數,竟十去三、四。何梭飛生性敏感,心下惶恐,生怕遭龍劍生痛罵,避而不見。
聖教祭祀大典迫在眉睫,何梭飛如坐針氈,不知如何以對。正當他愁眉不展之時,接到龍劍生指令,讓各星迅速趕往王城北麵聚龍鎮,集合議事,準備拜火教祭祀大典。他情知躲避不過,方才率領房星一路北上,同龍劍生彙合。
虎王孫重出江湖後,青龍、白虎雖然沒有照麵,然已成頂角之勢。其間暗流湧動、劍拔弩張。何梭飛頗具小聰明,情知此刻危機四伏,不敢有絲毫怠慢,令房星兄弟晝伏夜行,快馬加鞭地趕往聚龍鎮同龍劍生彙合。
這日行到王城外這處芭蕉林,也同武青煙般趕路誤了時辰。何梭飛見聚龍鎮在望,索性催促連夜趕路,卻與武青煙不期而遇。
武青煙和青龍會的人交道不多,交往不深。由於他們曾經沿途追殺瀲灩,她對龍劍生養的這幫鷹犬惡感多於好感。那日在南疆天隕大裂穀,何梭飛裝模作樣又愈發令她反感。隻是她此刻心懸瀲灩,不願出麵相見令起枝節,是以躲藏在芭蕉樹後,借著寬大蕉葉隱藏身形,靜靜地看著青龍會房星眾人魚貫東行。
大雨滂沱,淅淅瀝瀝,黑暗中隻聞青龍會教眾沉重喘息。就在此時,武青煙隱藏在風帽中的秀耳微微蠕動,目光霍然望向前方樹梢,心道:“還有人在暗處。”
風雨瀟瀟,密林幽深。青龍會眾人頗為害怕,隻管埋頭趕路,便是何梭飛都未曾發覺,此刻已在別人羅網之中。
咻地一聲輕響,雖然細若蚊蠅,卻始終未被風雨雷電之聲所掩蓋。這聲音仿佛有意識引起房星眾人的注意,細卻入耳。終於何梭飛有所警覺,停下腳步。雙手一攔,眾人霎時也停了下來。
隨著聲音響起,從暗夜中倏然飛出一小團物事,朝著房星眾人飛來。何梭飛瞳仁驟縮,猛然後退,身後的房星眾人也是後退不迭。那小物件咻地插入何梭飛身前泥土裏。
哢嚓一聲,電光閃過,雷聲隆隆。電光映照下,房星眾人和隱藏在芭蕉樹後的武青煙定睛一看,但見那小物件是一麵白色令旗,旗幟上繡著一朵飄飛的黃火焰。
數片蕉葉簌簌抖動,聲音越來越大。電光不停閃爍,何梭飛抬頭張望,隻見蕉葉掩映著無數白衣身影。
一個男子聲音霍然響起:“月光祭司令我等在此等候房星教友,久候多時!”數十條白衣漢子隨著聲音瀉落地麵,以令旗為中心圍成火焰之形,井然有序,將這群房星教友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