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鏡中人(1 / 3)

搬到老家的舊宅和表哥一起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是我們家祖上傳下來的一棟洋房,樣式讓我有些聯想到《押切怪談》裏押切家的那棟別墅。如果說它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就是那兩麵巨大的落地鏡子。

那兩麵鏡子在一樓主走廊的兩側,約莫兩米寬,三米多高。它們正對著,不斷相互反射,製造了兩個無限重複的鏡世界。這是非常奇怪的設計,據表哥說,是風水上鎖住邪穢之氣的一個營造。風水秘術有言:兩光相見,必有一煞。(這就是為什麼最好不要照佛像,因為相機的光與佛光相碰,容易衝煞)光的營造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所以自古風水學裏,建築采光是極為講究的。老宅走廊的擺的是和光同塵的風水局,利用鏡子衝煞的特性,把邪氣鎖在兩麵鏡子中間,和民間所謂寶穴聚氣的原理差不多,隻不過是收納封鎖邪氣,避免其妨礙家族的運勢。

也許是托這古怪的風水局的福,我們的家族一直興隆昌盛。隻不過,因為防止家財外流,族規長期以來的近親結婚也使一種罕見的氣喘病一直在我們家族流傳。即使是現代醫學,也很難根治這種詭異的家族肺病。

然而,再牛的風水也有流逝殆盡的一天。

我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回到老宅的嗬。記得盜筆係列裏有一句話:如果你身邊的親人有一個去世了,而其他人都健在,你會覺得這一次的去世,是一次巨大的浩劫。而如果你身邊的親人,在一年內一個接一個地去世了,你會慢慢地麻木。諾大的家族,在短短兩年裏隻剩我和表哥兩個人。我是應該大哭還是詛咒呢?我一遍一遍試圖說服自己,這隻是碰巧…他們的氣喘病恰巧同時發作並且最終導致呼吸衰竭……

我拎著行李回到老宅,表哥親自迎接了我。兩個人其實都有很多話要講,但不知為什麼,我們最後隻是簡單的說了說工作的事。表哥在老家有一家小公司,最近又要協助原來的合夥人打理家族的產業,爭取收回因這兩年的浩劫而造成的虧損。盡管很忙,表哥還是成功的幫我找了一份無聊但是適合我的差事:當地晚報的文藝評論員。雖然隻是微薄的收入,但我已經知足了。

不得不承認,我在文字方麵還是有點天賦的。做了幾個月的評論,居然站住腳了,並且有了自己的一小塊專欄。閑的時候,我就在空蕩的老宅裏溜達。

老宅的二層有很大一圈藏書架,因為工作原因,我經常需要在其中查閱一二。一次偶然翻到了一整套《太平廣記》的繪圖本,因為最近主要審閱靈異板塊的稿子,我便專挑怪力亂神的內容翻了翻。結果這麼一翻,還真找到了一點有趣的東西。

我在某一章發現了一個關於鏡中人的研究。筆者不僅生動的描繪了對於鏡中人的幾次目擊事件,還繪製了一張插圖。乍一看,隻是一張畫工很精細的仕女梳妝圖而已。畫麵三分留白,中懸一麵銅鏡,一淡妝仕女端坐其前,輕攏雲鬢。但仔細看去,隻見銅鏡裏隱約透出一個鬼影,這在古畫裏實屬罕見。因為古籍插畫都是刻的版畫,然後印刷,很難做出這種深淺變化的效果。

那個鬼影似人而雙臂略長,臉型也很不對勁,好像也有點過於拉長了。而且,雖然麵部狹長,可它的額頭卻又極為窄小,好像顱骨提前閉鎖的畸形兒。它全身赤裸,駝背,腦後好像還生有鬃毛,雙眼凝重,死死的盯著畫麵外的讀者。

晉張采家有古鑒,處積陰之地,期年之後,有怪生焉鏡中。魚目馬麵,豬鬃猿形,時則照見鏡中,見人不懼。或曰:此鏡中人也!,則棄鏡而泫走,往往數日不見。

有意思。咳咳,這書裏好像有股黴味啊。一邊咳嗽著,我趕快把書放了回去,眼睛有些發酸,可能真是被黴氣熏著了。也對,舊來就該先殺殺菌再讀的,剛才翻開就看真是太冒失了。我匆匆收拾了一下,下樓回自己臥室去了。途徑那兩麵相對的鏡子時,我忽然覺得有異樣的眼光看著我。應該……是錯覺吧。

幾周後。

自從上次被舊書頁裏的黴氣熏到之後,我持續咳嗽了好幾天。有時僅僅是說一句話都費勁了。我心中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我不會也……表哥倒是幫我開了一些藥,並讓我放心。但是我卻根本難以輕鬆下來,因為我的呼吸確實越來越差了。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我平躺在臥室床上,肺部簡直就像被巨石壓製著。

呼———嘶———

我肺部的呼吸雜音就像什麼詭異的笑聲,而且還帶回音的,不斷在我的胸腔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