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曦端著咖啡杯,一個人呆立在尹一銘的門口發愣,看著尹一銘同別人親厚無間的樣子,她竟然有些失落,心中柔軟的一角被莫名的酸性液體浸泡腐蝕,鈍鈍的疼。
她身後不時經過一些竊竊私語著的護士小姐,她們似乎是相邀而來,語氣裏麵帶著發現新大陸的驚喜。
狹小的走廊幾乎變成了某知名歌星演唱會門票的發售現場,大家簇擁在一起,演繹著一種既是同好知音又是競爭情敵的複雜關係。
“看這人,就是他,剛跟著蘇警官來的,找我問路的時候特別禮貌,說起話來低沉緩慢,哎,關鍵還長了那麼一張英俊的臉,真讓人想犯罪。”
話音未落,一個酸的可以醃製泡菜的聲音接上她的話頭。
“得了吧,你想犯罪也沒什麼機會啦,沒看到人家有女朋友呢,你有病床上那位清新可人嗎,有人家身材好嗎,聽說她還是旁邊財大的新生呢,你有人家有文化嗎,這年頭,幹壞事也是要資本的,別沒事瞎折磨自己。”
“好好好我沒有,我沒有你有還不行?這樣的大帥哥,我根本就沒指望能拿下,頂多就欣賞一下王子的臉,養養眼。”
說話的護士為了尋求認同感,還拿捧著病例夾子的手背輕輕撞了撞文曦,“哎,你也來看帥哥的啊。不過你長成這樣,沒必要跟我們一樣幹戳在這兒啊,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就大大方方往他身前一站,見了你的樣子還能無動於衷的男人,絕對世間少有。”
聽了她的戲言,文曦眼前一黑,立刻將剛剛的不快全都忘記了,美女老師從震驚中扭過頭,繃直一張俏臉,嘴角抽搐,竟是找不出話來回答。
文老臉一黑,這氣場就不太美妙了,另外一隻護士小姐,認為無法hold住此情此景,機智地拉著還在調侃的同伴,一路逃命而去,而豬隊友似乎並不死心,掙紮中依然在努力向文曦宣揚自己的理論。
“有女票也沒事兒嘛,隻要鋤頭揮得好,牆角自然隨風倒,你長得這麼漂亮,不試試真的是可惜了……”
“還是……不了,謝謝。”
文曦目送被三觀有恙的年輕護士被同伴拖走,連聲音帶白袍都消失在拐角處不見,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不成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個悶呼呼的雷聲又在她身後炸響。
“5035!嗯嗯,是這裏沒錯了。”
文曦轉頭,隻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正站在他身後,笑眯眯半合著眼睛打量病房的門牌。
老頭胡子和頭發都是一水兒雪白,身穿一件半新的灰色呢子大衣,軍綠的褲子,一雙大頭棉皮鞋擦得鋥亮,似乎能倒映出人臉來。
“哎,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娃娃,出來這幾個月就住進醫院。書不好好念,傷也不好好養,竟然還著急找了個小男朋友談戀愛,看著就是缺教訓了。”
他這幾聲,看著像是自言自語,其實老人家那嗓音渾厚沉穩,一開口,如同一座巨大的銅鍾被滾木撞擊,由胸腹兩層共鳴發出的聲響,在安靜的住院部走廊上來回嗡響,讓病房內的人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那位背對著房門而坐的男生,被他這一嗓子結結實實嚇了一跳。
他趕快像被燙傷一樣放開尹一銘的手,挺直寬厚魁梧的肩背,慌亂地起身想要看看門口來人究竟是誰。
可憐他,本身由於身材過於高大,心情又莫名慌亂緊張,這起身的動作就難免笨拙了,長腿不小心刮倒了凳子,凳子又慢動作地砸向邊上的暖水瓶,眼看著一副堪比騷亂現場的悲慘畫卷,就要被繪製完成了。
文曦已經做好了迎接巨大碰撞響聲的準備,卻不料身邊的老頭竟然像一陣清風一樣卷進病房,腳下步伐快得讓人看不清,但是凳子和暖水瓶最終都得以保全,穩穩當當地換了個地方略定驚魂。
尹一銘早被這嘈雜的聲音吵醒了,迷迷瞪瞪地醒轉過來,“爺、爺爺?”
老頭笑眯眯地答應,“還好還好,電視裏這種情況下,你都應該失憶的,還認得爺爺真是太好了。”
尹一銘:“……”
“尹一銘,你終於醒了,真是嚇死我了。”站在邊上的男生忍不住開口,從未有過這樣虛弱的存在感,怎麼樣也得找回一些。
“哦,吳星,你好。”尹一銘幹巴巴擠出幾個字,卻再也沒有多餘的心情說些什麼。
“男朋友找得倒是挺精神,就是笨了點兒,沒什麼靈氣兒。”尹老爺子從鼻子裏哼出一句足以噎死尹一銘一百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