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茗……”陳景楓看了她很久,無意識的用筷子戳了戳米飯,喚了她一聲。
這一聲,將沉浸在別樣心緒的宮茗拉了回來,她動了動嘴唇,眨著眼睛將泛起的情緒通通壓下。輕吸了一口氣,才眯起眼睛,笑著應道,“嗯?”
陳景楓動動嘴唇,衝她笑了一下,而後低頭,並沒有再說話。
那一刻,宮茗好像明白了,陳景楓沒有開口的話是什麼。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陳景楓開始有了空閑的時間往外跑了。除了天氣好的早晨,會帶宮茗去跑步,周六周末有時間,也會帶著宮茗到郊外去遊玩。爬爬山,或者是和一堆朋友聚在一起燒烤。
宮茗記得她們玩的最瘋的一次,就是一個深秋的夜晚,和陳景楓看了一場電影出來吃夜宵之後,開著車在這個城市漫無目的的遊蕩。那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陳景楓仍舊精神奕奕一點睡意都沒有。甚至是跟磕了藥差不多,興奮的把車開到郊外,在那條延伸到鄉下小鎮頗有十八彎之名的公路上,把速度提到了令宮茗心跳加速的極限。
車子瘋狂將路邊的樹甩在腦後時,受不了這個速度的宮茗開始在一旁瘋狂的尖叫。握著方向盤的陳景楓,聽著女孩害怕的尖叫聲,看著車燈撕裂茫茫的黑暗,熟練的操控著汽車在這條蜿蜒的公路,來了一次激動人心的過山車。
黑夜裏,她勾起的嘴角,有著少年時惡魔一般的笑。
在這條公路上狂飆了半個小時,陳景楓把車子駛回了市內,回家的路上,宮茗蒼白著臉,一語不發。等停了車,早就被陳景楓的車技搞得七葷八素的人,撞開了車門,急急忙忙的跑到一旁的垃圾桶,扶著垃圾箱,吐的七葷八素。
淩晨三點的車庫裏,陳景楓走到宮茗的身後,拍著她的背脊,忍不住笑了起來。
吐的兩腳發軟的宮茗終究是撐不住了,扶著垃圾箱,兩腿一軟,攤坐在地上。陳景楓看著她這麼狼狽的模樣,眼底有了心疼,掏出紙巾,仔細的擦掉了宮茗嘴角的汙漬。
她問,茗兒,還能自己走嗎?
宮茗無力的瞪了她一眼,甚至連開口跟她說句話都不想。陳景楓眯著眼睛又笑了。
在她跟前蹲下,陳景楓伸手,拉住了宮茗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胳膊上,雙手勾住了大腿,將她整個人都背了起來。
趴在陳景楓的背上,隨著她走路的步伐搖晃的宮茗,穩了好一會,才將胃裏翻滾的氣息壓了下去。漆黑的夜裏,隻有門口的路燈發著羸弱的燈光,孤寂的城市裏,仿若隻有她們兩個人。
宮茗抱著陳景楓的脖子,一點羞恥心都沒有的讓陳景楓背著她上了電梯。趴在陳景楓背上,看著電梯裏投射出來的兩個身影,宮茗將唇放在陳景楓的耳畔,低低的聲音就從兩片唇瓣的縫隙中吐出。
“瘋子。”她帶著笑意,對著背著她的人說道。
陳景楓挑了挑眉,並沒有應話。
隻是托在宮茗身後的手鬆了一下,抬手,啪的一下打了宮茗的屁股。很響亮,在這個封閉的電梯裏,響亮的響在了耳畔。
惱羞成怒的宮茗低頭,咬住了陳景楓的肩頭,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牙齒透過厚厚的外套感覺到纖細骨骼的那一瞬,她忽然知道了,瘋的不隻是陳景楓,還有她自己。
那個在深秋裏於羊腸小道飆車的夜晚,深刻的留在了宮茗的心裏。也讓宮茗曉得,那個記憶中,有著一雙時刻平穩與漂亮的手,打小就嚴謹卻又溫和的醫生小姐,骨子裏有著比她還要瘋狂的東西。
驚訝之餘,竟覺得十分的欣喜,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她想,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繁星被烏雲遮擋,夜色濃稠得如同墨一般,空氣冷凝如同北極寒冰的夜晚。微弱的車燈映照下,那個人握著方向盤,堅毅果決的望著前方時,眼角反射出來的燈光是何等的迷人。也忘不了,被明暗光線分割得線條明顯的側臉是如何的漂亮。
那一刻,宮茗聽到了自己的一顆心,隨著利箭一般,衝向蒼茫無涯的黑夜裏,徹底沉淪了。
她想,她栽了。
再怎麼小心翼翼,再怎麼維持本心,都抵不過那個夜裏,那個背脊挺拔的身影,宛若拚盡性命的姿態。
於是她又栽了,栽在同一個女人手上,兩次。
但是這一次,她知道,她擁有了衝破黑暗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