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枯骨很快占滿了那怪物的整張臉,隻留下一對黑綠色的眼珠。胥景當然不會好心到給它再戴上兜帽,被灼烤的皮肉發出一股奇怪的焦糊味。胥景覺得這雙眼珠很是熟悉,但初初清醒的腦子裏還是一片混沌,什麼都想不起來。被他毫不留情碾碎的部分內髒湧到嗓子眼又被咽下。胥景微閉雙眼,奮力回想著有什麼能夠迅速恢複的靈藥仙草,他現在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實在沒有多餘的靈氣來修補內髒,若有什麼能夠重塑內髒的東西就好了。
“啊——哈啊——饒——饒命啊啊啊——饒命——”
煩人的慘叫聲讓胥景心頭火氣,伸手緊緊掐住那怪物焦黑一片的脖子,發出一陣被擠壓的咯吱聲,看似脆弱的頸骨竟沒有如胥景想的那般效果,胥景用力收緊玉爪,那頸骨也隻是哢吧地斷了一小截,胥景拔斷那一小截尾指粗細的骨頭,那骨頭斷口瑩白如玉,絲毫不見燒灼痕跡。胥景心中疑竇頓生,手心啪地亮起了一簇火焰,灼燒著那塊怪異的骨頭。
外圈的焦黑很快被煉去,化作一股腥臭難聞的黑煙消散在空氣中,隻剩下其中包裹的白骨在靈火的灼燒之下慢慢泛起一層妖冶的紅光,紅光與靈光抗爭著,此消彼長。胥景沉吟片刻,收回靈火,隻留下掌心已然變成豔紅色的骨頭,在紅光接觸到胥景掌心時,一股滾燙的痛感令胥景猛然收回手去。那紅色的骨頭還未落地就被身上的火火燃燒殆盡。
熟悉的場景,胥景低頭看著掌心被燙出的紅印,心中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但就是怎麼都想不起來。
這世間能將他這身龍鱗灼燒的火焰,這怪物,究竟是何種族?
“啊——你——你如此對我——我族——我族——啊唔唔唔唔唔!”
胥景直接拔了那怪物的舌頭。
周圍立時安靜了下來,連燭火燃燒的聲音都沒有了。被掩蓋的碎裂聲在大殿中異常響亮,胥景的心難以抑製地悸動起來,放佛有什麼他早已等待許久,此刻終於來臨的東西將要出現在他眼前。
被金血侵蝕變薄的小塊血繭壁滿是裂紋卻始終沒有碎掉,周圍的血繭已可見的速度變薄。有什麼東西,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破開血繭,重生。
龜裂的血繭逐漸褪色,一小塊率先褪為白色的血繭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密不透風的血繭終是有了缺口。
胥景將嘴裏聚起的血液咽回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正在蛻變的血繭。
石頭一樣的白色碎末很快堆起了一層,血繭內部的模糊影子也漸漸成型,展露出驚人的體態。胥景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激蕩,沸騰的情感令他茫然失措,令他難以理解,也令他無端的恐慌。
腦中有一個聲音不停告訴他,走過去,走過去,但雙腳卻難以移動,仿佛這一去,便是萬劫不複。
魚宸在一片黑暗中困頓了許久,忍受著扒皮錯骨的疼痛,以至於當疼痛停止時他都沒有察覺到。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在咬牙承受著想象中的痛感,等到他明白這些都已經結束了,還有種恍惚夢中之感,提防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要到來的折磨。
直到一束光照在他的眼皮上。
魚宸想要睜開眼睛,但眼皮沉重,那束光沒有帶給魚宸一絲溫度,卻比任何一次都要深入魚宸的內心,喚起了一個沾著血淚的名字:
胥景。
胥景......胥景......魚宸瘋狂地掙紮著,想要脫離無邊的黑暗,那打在眼皮上的冷光給了魚宸源源不斷的勇氣。
就算再痛,也不能放棄,就像無數個將要崩潰的境地裏,胥景未曾放棄過他一樣。
他不能再懦弱,不能再逃避,不能再心安理得的接受胥景的保護,縮在自以為是的殼子裏,大言不慚地評論著胥景的過失,不敢麵對這世界的黑暗,難以維持心中搖搖欲墜的正義,這樣的他,有什麼資格說保護胥景?這樣的他,又有什麼臉麵去見族長大人?
裹纏著魚宸的束縛,不管是身體的還是心靈思想的,都在漸漸土崩瓦解,從束縛中破繭而出的魚宸,能像一塊初綻華彩的璞玉,人世間的悲歡離合隻能將他的雜質磨去,就算稍有不慎蹭掉一兩片玉體,也無損他的風采卓然。
當然,若要讓這塊美玉發出最耀眼最奪目的光彩,還得看琢玉師心中所求為何。
在魚宸成年之前,一直都是族長大人告訴他該如何做,而現在能夠雕琢魚宸這塊玉的,隻有也隻能是胥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