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盅緩緩揭開了,一堆腦袋立刻湊了上去。黑麵、黑麵、黑麵--
五個黑麵!
竟然是“盧”!
“老天開眼了!老天開眼了啊--成了!真的成了!”王老三已經尖叫著跳起來了,膝蓋重重撞上桌子,把滿桌的木頭籌碼震得險些飛濺出去。其他人或是抱怨,或是驚愕,也有幾個朝他投來羨慕的眼光。荷官麵無表情地望著王老三,手中木杆一推,滿桌的籌碼都到了對方跟前。
吳照的臉色已經黑得堪比鍋底了。
那天真是邪了門了。王老三贏了一次,又贏了第二次,把吳照的銀子贏了個精光。吳照幾乎能聽見自己心髒碎裂的聲音,被王老三滿臉的笑意活活絞成了渣滓。最後一局結束時,吳照猛地推開桌子站起來,指著王老三的鼻尖暴喝道:“他出千!”
王老三“嗤”地笑起來:“輸不起就別賭。”
“他肯定出千!他每次下注都要自言自語!”
沒人理他。自言自語算什麼,賭場裏什麼迷信都有,還有人下注前喜歡求上一卦呢。吳照最後是被看場的守衛拖出去的,其中一個還對他露出一絲冷笑,好似在說“你這樣的我見多了”。
吳照覺得自己的肺都快氣炸了。
後來發生的事情,他自己都有些記不清,隻記得滿腔憤怒燒得他雙目赤紅,恨不得把王老三抽筋剝皮。他埋伏在賭莊外頭直到深夜,王老三出來了,他一路跟蹤那人,然後一刀捅死了他。
對啊,掙錢就該這麼簡單。他心想。
“你欠我的。”他對王老三的屍首緩緩說道。彎下腰,把滿滿一袋銀子揣進了自己懷中。那裏頭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還有更多屬於賭桌上其他人。不過他顧不得那些了,銀子摩擦的“嘩啦”聲太好聽了,比骰子撞擊的聲音還要動人。
官府在查這樁案子,他也緊張了一陣子,但發現沒人懷疑到自己頭上。也是,王老三自己一個人住,沒有親戚朋友,沒人能證明他們兩個認識。想到這裏,吳照輕鬆多了。該值夜的時候還是照常去,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沒有再去賭莊。
可在他殺人後的第三個晚上,怪事就發生了。那時候已經是深夜,他正在回家路上。路上光線昏暗,四周黑得就像潑了又稠又濃的泥漿。快到家門口的時候,他忽然放緩了腳步,好似被人指引一般朝著地上望過去。碎石鋪就的路麵上,落了一個一寸大小的物體。
是個骰子。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看到的,好似在漆黑如墨的夜色裏,隻有這枚骰子在隱隱發光。他下意識地把它撿了起來,感覺是木製的,卻有玉石一般冰涼的觸感。一麵刻著犢,一麵刻著雉。
還不足指甲大小的圖案,卻栩栩如生,仿佛活物一般。尤其是眼睛,似乎在和自己對視。
他猛一激靈,把骰子扔了出去,反身關上了門。本來以為就這麼結束了,他脫下外衣往榻上一躺,閉起眼來,手自然而然地放到了枕頭旁邊。
手指一動,又碰上了一個冰涼的物體。
他頓覺汗毛直立,下意識地摸出來一看,果然還是那枚骰子。借著微弱的光線,他總覺得黑色的那麵塗的不是黑漆,而是某種暗紅色的血一樣的顏料。湊近鼻尖,似乎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腥氣。
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幾乎能蹦出喉嚨口。他立刻站起來,走近爐灶,摸黑擦燃了火折子。灶火燃起,他感覺舒服多了,頓時將那枚骰子扔了進去。火苗頓時爭先恐後地襲來,將骰子包圍了。吳照心中頓時浮現出一種詭異的快感,好似複仇成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