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麼?”韓琅語氣不太好,悶悶的。
賀一九瞧他幾眼,笑道:“臉色又這麼臭啊,餓肚子了?”
別人可能覺得這話是在嘲諷,但韓琅自己清楚是怎麼回事,哼了一聲沒有回答。賀一九圍著他繞了一圈,悠悠地道:“怎麼幹起這行來了?不是縣尉麼,貶官了?”
韓琅不想回答,直接翻了個白眼。
“東西收到沒?”
這回韓琅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隻能強壓下情緒,顯得有些局促:“收到了,多謝。”
賀一九嘿嘿直笑:“怎麼搞得像我欠你似的。”
韓琅掃他一眼,發現他還是那副德行,有事沒事又撥著耳鬢的小辮,笑得賤兮兮的。
“我巡邏去了。”韓琅急於脫身,胃中雖然還在隱隱作痛,估計等會兒就消了。以前一直是這樣的。
“果然脾氣大啊,”賀一九站在後頭道,忽然拽住了韓琅的袖子,“別巡了,陪爺吃飯去。”
韓琅掃他一眼,又掃了一眼旁邊的茶樓。錢縣令還在那裏和人談話,雖然沒看著自己,不過隻要一側頭就能看見整條菜市街。賀一九觀察著他的舉動,此刻似乎明白過來,眼眸一轉就樂嗬嗬地拍了拍韓琅肩膀:“等著,他馬上就看不見了。”
說罷,賀一九腳底抹油,瞬間沒了影。過了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韓琅忽然聽到茶樓上有人起了爭執,一個年輕女子模樣的人跑出來,錢縣令大呼小叫地追在後麵,臉上有個鮮紅的巴掌印。
韓琅看得正奇怪,就聽旁邊的有人道:“呦,搞定了。”
一側頭,賀一九抱著手臂站在那兒,笑得沒心沒肺。
“你怎麼弄的?那女人是誰?”
“附近的擺書攤的,以前照顧過她生意,好說話,”見韓琅一頭霧水,賀一九又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個書攤,在我們行話裏,就是寫個什麼滅門慘案然後上街乞討的那些人。把自己拾掇得幹淨點,裝成落難的富家小姐,來錢挺快。”
韓琅蹙眉,關注點莫名跑偏了方向,嘀咕了一句:“你認識的女人真不少。”
賀一九吹了聲口哨:“改天介紹個給你?”
“不必了。”韓琅沒好氣道。
賀一九做東,直接把他拉去附近飯館,點了滿桌子菜。雖然都是精心烹飪,韓琅卻莫名覺得還不如那天賀一九烤的叫花雞好吃,太膩了,喉嚨眼都被油堵得難受。賀一九見他吃得少,還以為他沒胃口,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沒好好吃藥?”
韓琅搪塞道:“沒那閑工夫熬。”
賀一九爽朗一笑:“那簡單,得空我幫你弄得了。”
韓琅心裏更是七上八下的,又連忙補充:“沒必要,太麻煩了。”
說完趕緊端起碗來喝湯,咕咚一聲,把自己變化的臉色掩飾住了。等韓琅放下碗時,又對上賀一九那一雙青色的眸子,此刻緊緊地盯著自己,一眨不眨,充滿揣度的意味。
他又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仿佛被人剝開了偽裝,從頭到腳看得透透徹徹。賀一九笑的時候還好,可是他現在不笑了,嘴角和眉眼都很沉靜,不知道在想什麼。如果是平時韓琅或許會打趣他,說他裝什麼正人君子,然後賀一九再哈哈笑著回答:“我就是小人得誌,不行麼?”
但此刻韓琅什麼都說不出來,賀一九也不說話。兩人莫名其妙地僵持著,仿佛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生長,在發酵,然後靜悄悄地改變了。
後來還是韓琅強行打破沉默,把話題拐到之前的案子上。男人遇到正事就會不自覺地忘記這些瑣碎,果然賀一九也恢複了正常,問他情況如何。
“還是沒有頭緒,”韓琅歎息,壓低聲音道,“工部尚書陳鑣是寶昌壩修繕水壩一事最高位的負責人,然後就是水部郎中周德平。目前要查出究竟是誰發現了井鹽,又是誰在開采,太難了。”
“陳鑣?沒聽過。周德平我還知道,以前來過這兒,見過他們的馬車。”賀一九嘀咕道,“我們這種平民百姓,想查這種事情也太異想天開了。”
韓琅也滿麵愁容:“我知道。
“勸你沉住氣,再等等,”賀一九道,“其實我還是想勸你算了,這事兒跟我們實在沒啥關係。除非你別當縣尉了,削尖腦袋鑽到縣令或者再高一點的塔尖上去。不然嘛,查到了也沒什麼用,搞不好丟了性命。”
對方說的是“我們”,可見賀一九真的願意和他站到同一戰線上,這讓韓琅感覺多了幾分慶幸。不過,現在賀一九說的他也明白,於是他也隻能苦惱地點了點頭:“我知道。”
“還是別在這種地方議論了,”賀一九邊說邊小心翼翼地瞟了眼周圍,“當心隔牆有耳。”
“不至於吧。”韓琅眨眨眼。安平縣這種地方,會有誰對他一個九品縣尉感興趣?不過他還是戒備地看了看四周,鄰桌是一個小姐模樣的人,帶著兩個丫鬟。再遠的不過是些普通的鎮民,喝酒聊天,有說有笑,搞得大堂裏麵亂哄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