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琅走到中途才想起自己被扣光了月餉,身上的銅板屈指可數,而且還有三個月要熬。於是他隻能愧疚地望了賀一九一眼,最後把人領去吃趙大娘的包子。
“哎喲,韓大人,忙到這麼晚啊?”趙大娘一見他招呼道,“正好,今天剩的幾個白菜包子,還有兩個饅頭,來來來你都拿去。”
趙大娘賣剩的包子一貫都會給他留著,怕他什麼時候忙起來沒功夫吃飯,包子最省事,拿起來就能往嘴裏塞。鄰裏之間關係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也從來不會收他錢,所以韓琅拮據的時候最先就想到這個。等他提著兩袋包子回去的時候,賀一九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請我吃這個啊?”
“沒辦法,手頭緊,”韓琅撓了撓頭發,無奈地道了個歉,“下次吧,下次請你去醉仙樓。”、
“醉仙樓算什麼玩意兒,不如你做給我吃得了。”
韓琅神色稍窘:“我不會。”
賀一九樂了:“那我做給你吃。”
韓琅想起那清香入味的叫花雞,肥得流油的烤兔子,不由得吞了口唾沫。他的確喜歡賀一九的手藝,立刻答道:“行啊。”。
天已經黑了,他跟賀一九就坐在路邊吃包子。賀一九沒對簡陋的晚飯抱怨什麼,根本不懷疑韓琅是不是真心要請他,一直挺高興的。全程有說有笑,吃的滿嘴流油還把髒手往韓琅身上擦。
這當兒,大道上已經沒什麼行人,但街巷裏依舊熱鬧,夜市會一直開到亥時才收攤。兩人吃飽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開始在夜市上一邊閑逛一邊消食。春夜氣溫偏寒,周圍擺攤的不多,好幾個攤主都聚在一起閑聊,一點都沒有做生意的意思。
不遠處有個賣油麵團的攤子,前麵反常地站了不少人,連吹來的風都帶著一股油汪汪的芝麻香味。兩人走近了,看見半人高的爐灶呼呼地濺著火星,夥計忙得滿頭大汗,客人們雖然懼怕被火苗燒到褲子,卻又不想站遠免得被別人搶先。賀一九見韓琅看得仔細,就開口解釋道:“他們家東西味道不錯,隻開在夜市,不少人慕名來買。”
“難怪。”
客人大多是普通的鎮民,不過旁邊停了一頂轎子,兩個丫鬟模樣的人簇擁著一個小姐也站在攤前等候。韓琅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小姐身著長袍束帶,儼然是一副男裝打扮,但衣物色澤鮮麗,而且頭梳女簪,畫眉點唇一樣不落,看起來既有女子的明媚動人,又有男子的幹脆利落。
兩個丫鬟也是同樣的打扮,此刻圍著小姐不知道說這些什麼,笑聲有如銀鈴,引得路人紛紛側目遠望。
這麼晚了,居然還有小姐在夜市遊逛?也不怕遇上賊人。韓琅正想到這裏,視線一掃就看見四五個流民打扮的人窩在牆角,幾雙空洞的眼睛長久地盯著擺滿食物的攤子,流露出饑渴的光。
賀一九已經走到前頭了,發現韓琅沒跟上來,才回頭叫了一聲:“怎麼啦?”
“沒事。”韓琅應道。心想這一帶挺安全的,自己還是不要胡思亂想的好。哪知他剛跟上賀一九的步子,後頭就傳來一聲驚叫。一回頭,兩個丫鬟被推在一旁,一個衣著破爛的流民已經猶如餓犬一般撲向了那個小姐,枯槁的雙手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對方捧著的油麵團。
“給我--”他沙啞地嘶叫道,用力一拽,卻沒能成功把食物拽回自己手裏,“我餓了十天了,給我,給我!”
韓琅“噌”地拔出劍刃,疾衝向前,可出乎他預料的是,那小姐臨危不亂,擒住流民衣領就是一個幹脆利落的肘擊。男子慘叫聲直衝雲霄,小姐麵色依舊不改,淩空一個翻騰,狠戾的一腳直接踹在對方胸口。這一瞬間,韓琅發誓他清楚地聽見了骨骼斷裂的哢擦聲。
“啊喲,母老虎。”賀一九在他背後吹了聲口哨。
路人紛紛退避開來,連韓琅都驚得停下了動作,目瞪口呆。襲擊小姐的流民已經摔得七葷八素,躺在地上沒了動靜。這小姐淡定地把自己手裏的油麵團一扔,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塵,無視了圍觀的眾人,轉身扶起了自己的丫鬟道:“怎麼樣,沒摔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