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高亢的鳥鳴傳來,仍是那隻五彩斑斕的怪鳥,卻比以前見過的大出數十倍。韓琅麵色驚愕地仰起頭,隻見原本陰雲密布的天空瞬間被鳥翼覆蓋,沈明歸隻身站立在翻卷的狂風之中,白衣翩飛,唇邊掛著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韓小哥,多加小心了。”
怪鳥在空中張開鋪天蓋地雙翼,猶如傳說中的巨鵬。一聲淒厲的長鳴過後,萬千羽毛猶如箭矢般紛紛落下。韓琅下意識想揮劍抵擋,手摸到腰際才發現“鳳不言”根本不在身邊。這時他已錯過了良機,堪比利刃的羽毛瞬間撕開了衣物,臉頰和手臂均被劃破,若不是沈明歸有所保留,自己恐怕已在這恐怖的攻勢中喪命。
“韓小哥,別忘了,這是鬥法,”對方仍是那副氣定神閑的姿態,笑嘻嘻道,“可別用上武功喲。”
怪鳥再度嘶鳴,雙翼猛回數下,難以抵抗的氣浪掀得韓琅以臂擋麵,雙腿曲起,卻還是控製不住地後退。狂風吹得人隻能眯縫著眼,他隱約看到怪鳥的羽翼展至最大,羽毛猶如針尖般立起,直指自己所在的方向。下一刻又是一輪箭雨,韓琅倉皇之中被迫滾地,人被吹得踉蹌翻到,後背重重撞在一旁的牆麵上,全身震顫,直接咳出一口血來。
“沈道長!點到為止!”
表叔急忙喊道,衝上前去想要阻止,沈明歸卻將他攔住:“別急,且先看看韓小哥會怎麼做。”
韓琅指尖顫抖,抓住符紙,直接將手中血跡抹了上去。遠處的沈明歸看在眼裏,還顧得上讚歎道:“挺機靈嘛,這倒比朱砂來得有效。”
韓琅再度運功,口中喃喃念起咒文。他結了個盤陀印,眼前地麵倏地裂開,一道泥土堆砌的屏障赫然立起,將他擋得嚴嚴實實。表叔不禁露出讚歎的表情,連沈明歸都挑了挑眉毛,單手一揮,直接將一枚符篆甩至怪鳥背上。
“就讓我瞧瞧你的本事究竟如何!”
符篆消隱,怪鳥高聲嘶鳴,全身泛黃猶如燃起了烈焰。它飛撲而下,巨爪頃刻間撕裂了韓琅好不容易召出的土牆。沈明歸放聲大笑,故意激他道:“你就這點本事麼?憑這三腳貓的功夫,你怎麼救那個姓賀的?”
隻需一個“賀”字,已如導火索一般,燒得韓琅的內髒鑽心剜骨般的疼。眼看著尖銳的鳥喙離自己還不到半寸,韓琅已經別無他法,他學會的法術就隻有區區幾個,麵對荒山流的沈明歸,依然沒有還手之力。
真的到此結束了麼?
胸中酸苦翻湧,一貫驕傲的他竟然三番五次被人輕鬆地壓垮了脊梁。許式古一案被沈明歸戲耍的怨憤,之後奮力練習吃過的苦頭,好不容易和賀一九心意相通,對方卻被荒山流劫走,自己一路追來,卻無能為力的絕望……
他真的就要像這樣,被人如同螻蟻一般宰割麼?
--不行。
他豈能在這裏放棄!
酸苦、委屈、怨憤、懊悔,一切的情感堆積在胸中,幾乎快要爆裂一般的痛。他必須想想辦法,想想辦法!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費麼?不,沒有,他有過發現,中元前夜的那個女鬼,究竟是怎麼被他擊敗的?
應該是……應該是--
扔去符篆,推開法器,韓琅站了起來,右手伸出,輕輕抵住了那怪鳥的喙。對了,就是這樣,這些東西都是他的絆腳石,也好,咒文也好,不需要,他什麼都不需要。
遵從本性,遵從最原始的……欲念就好!
“來了!”沈明歸一聲暴喝,還沒來得及說出下一句,他招出的馭鬼突然劇烈的掙紮起來。一團黑霧猶如倒流的瀑布,頃刻間騰入雲霄,韓琅死死攥著怪鳥的喙,這頭龐丹大物在他手中竟然動彈不得,雙翼費力地揮舞,卻始終無法脫出鉗製。
黑霧從韓琅身上源源不斷的冒出,帶來一股恐怖的陰寒之氣。他鐵青著臉,牙關咬得死緊,他不知道這股力量來源於何處,隻感到胸腹中被放了一塊滾燙的烙鐵,燒盡了一切知覺。他雙目赤紅,耳膜嗡嗡作響,不斷聽到一個男子驚慌的呼喊,還有一個女子瀕死的哭叫。
那是誰?
他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可心裏卻像是缺了一塊般的難受。沈明歸召出的怪鳥還在眼前掙紮,他幾乎是毫不費力的捏碎了它,那龐大的身影在麵前坍塌了,他目光迷茫,不知身在何處。
濃鬱的黑霧仍在彌漫,在他背後漸漸凝固,化作帶有羽毛的翅膀。他步履歪斜,半邊身子被霧氣覆蓋,漸漸露出白森森的骨骼,一頭散開的黑發在風中起起伏伏,猶如燃燒的黑焰。
“成了!真的成了!”表叔喜形於色,激動得幾乎語無倫次,“老天爺啊!竟然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