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了以前的韓琅,麵對此番攻勢恐怕隻能倉皇反應,就算能躲開,也難免受傷。可如今的韓琅早就不同以往,如何同化自身武功與妖力,如何應對荒山流咒術,這一切都被沈明歸訓練得爐火純青。他一咬牙,硬把壓著他的兩個弟子生生震開。鳳不言不在身邊,可他手中黑氣彌漫,竟然憑空化出一把鋒利劍刃,隨即揮出。他使的仍然是家傳劍法,但有了妖力護體,威力不可同日而語。尖銳的破空聲猶如毒蛇的信子嘶嘶響個不停,令人眼花繚亂的劍招過後,兩個身著鎧甲的骷髏將軍仿佛紙片做的,瞬間便被砍作數塊。
韓琅臉上仿佛覆了一層冰霜,他傲然而立,眼神如鷹隼般冷峻。身邊黑霧如同活物般飄飄蕩蕩,將他護在正中。這番氣勢好似祭典上的領官,從從容容仍具風度。然而他雙目深處隱隱泛著紅光,一股邪戾的壓迫感和這番淩然正色交織在一處,更生出一種駭人的壓迫感。四周荒山流弟子不敢作聲,韓老爺更是難以置信地站在他對麵,半晌以後才喃喃地吐出五個字:“該死的孽畜。”
韓琅是死過一次的人,這樣一想,反倒無所畏懼。他已經沒有退路了,這出戲演好了也罷,演砸了也罷,橫豎不過再回去與陰差打個照麵。一直浮蕩在半空中圍觀的青蓮,此刻突然挑了挑眉,飄到韓琅身側:“若你敗了,同我去青蓮地獄一遊如何。”
韓琅哭笑不得,隻能道:“多謝你美意,那我可更不敢敗了。”
韓老爺臉上的震驚轉為憤怒,最後定格為發自肺腑的仇恨,他再度怒喝一聲,右手一揚,一把符篆直接變成了無數巴掌大小的利刃,周身散發著寒光,黑壓壓地朝韓琅撲過來。韓琅持劍急退,周身的黑霧仿佛聽他指揮,直接攔在身前變作一隻巨鳥的形狀。這鳥雙翼展開足有十丈之寬,雙翅羽翼豐滿,身軀卻白骨外露。這是鶻的原型,一聲的長嘶傳來,黑霧構成的鶻鳥迎麵撞上韓老爺召喚的馭鬼,氣浪暴漲,風搖樹動,一旁圍觀的人群被震得跌作一團,韓老爺也連退數步,感覺地麵震顫不休,仿佛地劫一般。
就連地牢之中的賀一九也有所感知,瞬間睜開了眼。
“阿琅?!”
他覺察到韓琅的氣息,但夾在其中的大半是一種未知的感覺,更像一個陌生人。自己的感覺不會出錯,莫非是韓琅出事了!?
他急得抓肝撓心,恨不得馬上衝出去。情緒一旦波動,全身經脈一陣陣灼痛,眼看著他又控製不了自身力量,他一咬牙,直接朝牢門上的符篆撞了上去!一聲巨響,夾雜他的難以抑製的痛呼,一股皮肉燒焦的臭味彌漫開來,他捂著劇痛不已的肩膀,跌跌撞撞地向後倒了下去。
體內的異樣終於消退了。
或許冥冥之中真有什麼把他和韓琅聯係在一起,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確信韓琅遇到了危險。他們兩人到現在也遇到過不少麻煩,以前類似的情況他相信韓琅足以應對,但此時不同,沒有任何一次的感覺比現在更加緊張,仿佛韓琅已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出了事,而他無能為力,連看對方一眼都做不到。
“媽的--放老子出去!”
他一聲吼完,喉嚨深處再度溢出虎嘯,渾身骨骼緊繃,仿佛在一瞬間膨大了數寸。再這樣下去他難免又要化虎,可現在他強行保持意識清醒,將體態控製在這一刻,然後狠狠撲向鐵欄,銳利的指甲甚至輕而易舉地紮進了鐵柱之中!
符篆一瞬間亮起光輝,卻沒能把他逼退。正在雙方膠著的這一刻,不遠處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一個白衣道人從地牢盡頭走出,見了他,直接彎著嘴角露出一個笑:
“怎麼,才這麼點功夫就耐不住了?”
說罷,他手一揚,牢門上的符篆瞬間黯淡無光,直接被他扯了下去。下一刻牢門整個垮塌,灰塵如同氣浪一般溢開,一聲獸吼如雷貫耳,幾乎已經化虎的賀一九從滾滾煙塵之中撲出,直接把沈明歸摁倒在地,險些就朝著他的脖子一口咬下--
太快了,快得令人無法反應。沈明歸難得一回露出了驚慌的表情,然而賀一九理智尚存,喉嚨裏滾出了一句:“謝了。”接著雙足點地,猶如一頭真正的虎一般竄出了地牢。
外頭明亮的月光幾乎令他失明。
他還保持著半人半虎的姿態,渾身肌肉棱角分明,虎耳虎尾尖銳的牙與爪一樣俱全,刺青般的黑色條紋遍布周身,更令他顯得凶狠可怖。外頭的守衛甚至沒看清楚就被他擊倒在地,他手足並用幾下竄至屋頂,仰著脖,耳朵微動,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