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琅斥責他:“你當這是什麼地方,這是太傅府,護衛都是武功好手,就你這塊頭隨便就被人看見了。”
賀一九愣了下,頓時哭笑不得。兩人貓著腰一路前進,溜到五姨太房前,卻見門口的燭光下站著另一個人,手裏拿著把竹扇,氣定神閑地搖著。
是太傅家的二少爺。
“杜姨,開開門吧。”他說,以韓琅和賀一九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混雜著貪婪和挖苦的笑容,仿佛誌在必得一般。
“杜姨,你若不開,我可就進去了。”
他說得輕佻,臉上笑眯眯的,像個在大街上調戲女子的紈絝子弟。韓琅頓時心生鄙夷,原來這二少爺平日裏的正經全是演出來給人看的,骨子裏竟是這麼個貨色,連自己老爹娶的姨太太都不放過?
大門仍然緊閉,杜氏仿佛不在屋中一般,始終沒給出任何回應。正當這時,遠處兩個丫鬟提著燈籠快步走來,後頭跟著氣勢洶洶的四姨太,她那尖聲尖氣的怒吼比她本人更快殺到,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你這敗家子,怎麼也被這騷狐狸迷上了!”
說罷,她叫人把二少爺攆走,自己上去就碰碰砸門,五姨太一露麵,她直接扇過去一耳光。兩人大吵大鬧起來,大半都是四姨太在罵。沒多久大太太也被驚動了,這宅子裏沒有男主,她過來又爭不過牙尖嘴利的四姨太,這裏似乎完全成了四姨太撒潑的專場,至於杜氏,則一直躲在一邊,未曾言語。
四姨太愈發囂張,沒人敢違逆她了,她登時去扯杜氏的衣服,說她傷風敗俗,不知廉恥,要讓下人當場杖責她五十大板。仆役攔不住,大太太也故意不說話,就等著看杜氏名聲掃地一般。
眼看著事態愈發不可收拾,韓琅躲在暗處也不知如何是好。這一瞬間,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四姨太的手一碰到杜氏的胳膊,竟像是被燙到似的縮了回來,接著露出驚恐的表情:
“妖、妖怪!你做了什麼!?”
一直看好戲的大太太終於開了口:“別演了,再演可就演砸了。”
四姨太見她不信,張口與她爭辯。何氏微微一笑,又道:“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與其在這裏聲討她,不如去問問你那寶貝兒子吧。”
說罷,她一擺手,領著下人離開了院子。四姨太站在院裏,眼神中的怨憤幾乎能化做實體,沉默許久後,她也一聲不吭地瞪了杜氏一眼,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周圍再度恢複寂靜。
韓琅和賀一九大氣不敢出,看事情終於收場,兩人麵麵相覷,賀一九最先鄙夷地搖了搖頭:“這家人,真是亂成一鍋粥。”
韓琅也一臉哭笑不得。
看了一出好戲,可惜對查案也沒多大幫助。不過杜氏的舉動倒真是引人懷疑,四姨太碰到的時候,到底是感覺到了什麼,還是真的在演戲……?
韓琅狐疑地回望院子,隻見杜氏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泥灰,視線環繞周圍,冷不丁和他打了個照麵。韓琅臉色一變,感覺後背冷汗直冒,杜氏雖然表情不變,可那眼神……分明就在與自己對視!
他情不自禁地扯了扯賀一九的衣角,低聲道:“她看到我們了!”
符咒失效了?
賀一九更是探身向前,像是要攔住那女子一般。然而不等他們有進一步反應,杜氏又收回視線,轉身回屋了。原來是虛驚一場,兩人不約而同地撫撫心口,鬆了口氣。此時已接近子時,兩人正打算折返,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屋門開啟的“吱嘎”聲,杜氏一人提著一盞燈籠,緩步走進院中。
“她要去哪兒?”賀一九不禁開口問道。
韓琅搖頭表示不知,對賀一九做了一個跟上的手勢。兩人自知此舉有些冒險,但還是決定一路尾隨杜氏。隻見杜氏走到太傅府的大門前,兩個值夜的看守像是完全覺察不到她的存在,任由她從眼皮子底下經過,走了出去。
“這女人果然有問題。”韓琅喃喃道。
像是要映襯他的話一般,杜氏越走越快,完全看不到她腳步的移動,仿佛她不是在行走,而是在漂浮。夜風把她的裙裾拉扯出一片花瓣似的形狀,越飄越遠,兩人眼前的夜霧開始變得濃重,漸漸吞噬了女子的背影,隻剩下一縷詭譎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