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竹貞和阮平在京城中頻頻遇險的同時,韓琅和賀一九還在安平縣內,想盡辦法幫助魏尚書等人脫身。
一群人全部躲藏在道觀下方的密室裏,焦頭爛額地商量計劃。魏尚書坐在屋子正中,韓琅和賀一九立於左側,其餘人則搬著小馬紮圍著屋子坐了一圈。密室陰暗不見陽光,四處彌漫著濃重的黴味,正中央隻有一盞孤燈散發著影影綽綽的亮光。人們都飽經磨難,對於這樣的環境早就不在乎了,然而對未知將來的擔憂使得每個人臉上都不滿愁雲慘霧,很快連這間屋子也不安全,他們又要逃往何處去?
今日清晨,他們又接納了兩個新逃出來的官員,這兩人已經蓬頭垢麵,其中一人腿都瘸了,猶如兩個乞丐一般。在見到眾人後,這兩人當場涕淚交加,哭喊著跪倒在他們麵前,聲嘶力竭道:“完了,全完了,皇上、趙王殉國,沒投降的文武百官全成了階下囚,賢王已經入朝監國了!”
這下屋裏炸了鍋,人們麵麵相覷,驚疑不定。不等他說完,魏尚書已厲聲質問:“你從哪裏知道的消息,可是親眼所見?!”
“我、我看見了,他們不知道從哪裏搬來兩具棺材,說是皇上和趙王的遺體,然後隨便葬在皇宮門外。還在京中的大臣們,都、都不敢上去看。賢王還說,他從明日起入朝監國,要求大臣都去朝見,若是膽敢不從,便按反賊處置。”
真是囂張至極!韓琅暗暗咬牙。
“吏部郎中石大人,戶部員外錢大人,他們都相繼自戕殉國。其餘大臣戰戰兢兢地降了,那幫水祁來的蠻夷,堂而皇之地在京裏安營紮寨,見了朝中官員,就把他們當、當狗一樣戲弄,任意毒打他們,甚至騎在他們的脖子上,招搖過市--”
“夠了!”魏尚書悲憤地咬著牙,猛一拍案,“大膽蠻夷,定要叫他們血債血償!”
可他話音剛落,屋裏卻無人響應。放眼望去,除了韓琅和賀一九還在一旁神色緊張地竊竊私語,屋裏眾人或坐或立,臉色越來越慘白,神情也越來越絕望。
“皇上和趙王都……”“真的嗎?不可能吧。”“時局至此,恐怕誰都難逃一死。”“叛軍打來了,要是不降,還能逃到哪裏去?”“是啊,即使逃出去,遲早也會被抓到的,不如聽天由命吧。”
後來也不知是誰起了個頭,一屋子的官員統統跪伏在地,要麼捂臉啜泣,要麼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接著,呼天搶地的哭號猶如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來,瞬間淹沒了整個屋子,韓琅和賀一九站在牆角,一時甚至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平心而論,他隻想讓這群酸腐的文臣閉嘴,一個個除了瞎出主意和為人馬首是瞻以外全沒了本事,沒了朝堂,他們簡直就像一群失了牧羊人的羊。
可當他們一起痛哭流涕時,一種巨大的悲傷就如潮水般湧來,國難當頭,這種前途未卜的絕望的確令人崩潰。可韓琅雖然悲憤,他卻是哭不出來的,賀一九也是同樣。他們麵麵相覷,隻能將彼此的手攥得更緊些,靜靜地等這群痛哭的人安靜下來。
還有一個人也在等,是魏尚書,從頭到尾他連眼淚都沒有掉過,隻是把牙關咬得死緊。小半晌後,哭聲終於減弱了,人們宣泄完悲痛,睜著一雙雙紅腫的眼睛茫然四顧。直到這一刻,魏尚書才開口道:“你們真的覺得皇上和趙王都在那棺材裏?”
“難、難道不是麼……”
“無知!”魏尚書厲聲道,“兩具棺材都能把你們騙住,一切不過是賢王耍的把戲,想要擾亂軍心,讓我們放棄抵抗罷了!”
“這話說得倒還在理。”賀一九挨著韓琅耳語道。
“可是……”
“皇上福澤深厚,怎可能輕易落入敵人之手?賢王性情狠毒,與趙王本是死敵,又怎麼會隨意將屍身用棺材裝了,草草埋葬?”
“沒錯!”於左書也起身道,“諸位不要被賊人蒙蔽,還是都做好準備,早日突圍,也好早一日討伐賊寇,以泄不共戴天之憤!”
這麼一番話說完,眾人一個個瞪著眼睛發呆,漸漸醒悟過來。這時,魏尚書帶著的那個男仆又走出來,帶來一些簡單的吃食分給眾人。大夥兒分著吃完,臉上又漸漸恢複了精神。韓琅卻嚼著幹糧漸漸走了神,視線掃來掃去,最後狐疑地打量了魏尚書一眼,卻又搖搖頭什麼也沒說。
“怎麼,噎著了?”賀一九笑問他,“用不用給你順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