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孤諜28(1 / 2)

黎世傑對此並不感到意外,他感到意外的是曾石為什麼要告訴他。從常規來說,凡是和他沒有直接關係的事情他都不需要知道,曾石也沒有必要告訴他,甚至根本不應當告訴他。

日本人對於陳約翰究竟知道些什麼,這個問題一直在折磨著黎世傑。一開始黎世傑認為,很可能是日本人又重新開始調查陳約翰,但昨天發生的事情否決了這個觀點。他憑直覺認為,那個人不是日本人派去的,和日本人無關。日本人隻是掌握了一些和陳約翰有關的模糊線索,但後來他們已經放棄了,僅僅是昨天發生的事情才使日本人又關注這個人。如果你以前就懷疑他點什麼,現在又出了這麼件事情,那你很容易覺得你原來的懷疑是有道理的。他很清楚日本人的辦事方式,也從來不懷疑他們的能力,他認為如果日本人用心思去調查的話,他們一定會取得出乎意料的成果。

黎世傑突然感覺頭昏,同時胸部的傷口也開始隱隱作痛,一種無形的力量扯著他胸口的肌肉壓迫著他的心髒使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這是自從他受傷以來天陰的一種反應。

曾石注視著黎世傑,他發現他的臉在變白,頭上滲出細細的汗水,同時張開嘴喘著粗氣,關切地問:“世傑,不舒服?”

“傷口,有些痛——要下雨了。”

曾石同情地說:“這樣吧,世傑,你回去休息,今天就別來了,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黎世傑努力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說話此時對他而言實在是一種痛苦。

從中午開始就下起了傾盆大雨,一直持續到下午。這場猛烈的大雨使得上海街頭變得幾乎空無一人,除了偶爾疾馳而過汽車,整個城市都陷入沉靜,隻剩下無盡而單調的雨聲。

盡管天氣依舊濕熱難挨,但黎世傑還是穿了一件長風衣,他坐在陳約翰診所旁的咖啡館裏,要了一杯英式紅茶,透過密密的雨簾,出神地看著診所方向。這裏觀察位置不太好,不能看到診所的正門和北麵,但已經不能要求更多了。陳約翰診所大門緊閉,門上的玻璃被砸壞,臨時用塊木板釘上去,僅僅過了一天,診所已經變得破落、殘敗,一個巡捕房的人百無聊賴地坐在門口,盯著空蕩的街麵發呆。

黎世傑已經來了一個多小時,他忍受著濕熱的天氣帶來的不適甚至是痛苦,把自己緊緊地裹在風衣裏麵。這樣大雨傾盆的日子,對於普通人來說出趟門都是一種痛苦,對他更是一種折磨。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他隻是覺得無聊、覺得無助、覺得茫然,他隻是想為自己找點事做,隻想排解自己的一腔煩悶。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雨依舊沒有停止的跡象,天色變得更暗,從各家鋪子傳出上門板的響動,在這樣的天氣,是不會有生意的了。一輛黃包車穿過雨簾出現在街上,車子停在診所邊,過了一會,一個高個子女人下了車。她撐著一把很大的傘,戴著頭巾,雖然她隻是背對著黎世傑,但黎世傑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她來幹什麼?”她的出現使黎世傑很驚奇。

那個女人在診所門口站了一會,巡捕房的人也很驚奇,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但沒有動。

隨後這個女人上了黃包車。

黎世傑把一張鈔票丟在桌子上,出了咖啡館的門,朝一輛躲在不遠處牆角的人力車招了招手。

“跟上去。”他說。

兩輛車一前一後,走了一公裏,前麵的車拐進了一個弄堂。黎世傑讓車停在弄堂口等著,自己走了進去,他模模糊糊看見那個女人的車停在前麵不遠處。他想起自己甚至沒注意到這是什麼地方,也停住了腳步,想找一個門牌看看。

一支手槍的槍口抵住了他的太陽穴,當他感覺到時,他呆了呆,手一鬆,雨傘掉在地上。冰冷的雨水瞬間澆透了他的頭發,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耳邊有個聲音低聲說:“別動。”

他沒有動。

隨後那個聲音說:“轉過身去。”

他慢慢地轉過身。

“我警告你,別再跟著我們的人,別再玩火,你會玩死自己。”

“你們是——”

“趕快滾,不許回頭。”

黎世傑艱難地坐上黃包車,車夫驚奇地看著他。

“走。”黎世傑說。

“去哪兒,先生?”

“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黎世傑大病了一場,發高燒,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沒有人來過問他的事情,也沒人來看過他。他每天隻是喝點薑湯,是公寓裏掃地的鄉下女人弄的。這個女人可憐他,但又不知道該做什麼,就按照鄉下的一些辦法,用被子捂,用冷水激,折騰了三天,竟然也見了一些效果。第三天黎世傑給了她一塊大洋,讓她買了十個雞蛋和著糖水煮成一大碗,他一氣全部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