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柚認識施祈睿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生氣的時候。
施祈睿寒著一張臉,麵上似是罩了一層冰霜。他看了一眼周霽燃微微滲著血的手臂,和頭發打結、一臉狼狽的楊柚,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我讓助理先送你們回去。”施祈睿指了指後麵那輛車,“剩下的事交給我。”
***
薑現一開始躲到了一個同學的家裏,那個同學也是整天無所事事的富二代,帶著薑現結識了更多這樣的人。
薑現不想麵對現實,和他們一起瘋一起揮霍,他沉溺於這種狀態裏,幫助他逃避,讓他可以不去麵對薑家的那堆爛事。
距離他離家出走已經一個多星期,薑現聽同學說薑禮岩已經沒有在找他了,便回到了學校附近的租屋。
當然,不止他一個人。
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成年沒多久,沒法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他們肩負不起自己的人生,恣意揮霍著與生俱來的資源,渾渾噩噩的過日子。
一屋子的人,有男有女,薑現靠在沙發裏,懷裏靠著一個穿著黑絲襪的年輕女孩,正拿著酒杯往他嘴邊湊。
他也大方,來者不拒,甚至連對方給他灌了什麼都不知道。
直到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立在身前,遮住他上方的光亮。
薑現眯起眼睛,認出了來人,對著不速之客笑了笑,道:“你怎麼跑來了?不是忙著追方景鈺嗎?”
蕭俏俏聞言瞪他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根本不理我,枉我對他那麼上心,不過我聽說他要離婚了。”
薑現吊兒郎當的神態一滯,隨即反駁道:“不可能的。”
感情再生疏,他跟方景鈺也是做了近二十年的兄弟,他不會不了解他是什麼樣的人。
就像他知道方景鈺對他騷擾顏書瑤一事不會有什麼作為一樣,他也清楚方景鈺絕不會離婚。
尤其是在薑家亂成一團的這個時期。
蕭俏俏“嘖”了一聲:“反正我也打算放棄他了,霍紹然那家夥自從被你打了之後總纏著我,煩都煩死了,我跟我爸說讓他送我出國,以後就很難見到了。哎,薑現,你就讓我站著說話啊?往邊上去點,給我騰個地方——”
話音未落,薑現旁邊那個黑絲襪女孩示威式地抱住了薑現,甩了甩自己的一頭波浪般的卷發,捧著薑現的臉就吻了下去。
蕭俏俏瞥了瞥嘴,一臉嫌惡地看著他們兩個啃來啃去,抖掉一身雞皮疙瘩,轉身踩著高跟鞋走了。
此時的她並不知道,她運氣真的太好,躲過了一場災難。
聞到一股奇怪的香味,薑現一下子清醒過來,驚悚地撐起身體,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皺成了鹹菜。
他捂著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頭,斷片後的記憶回籠,後背被冷汗浸得濕透。
他想起自己都幹了些什麼,他碰了絕對不能沾的東西。
薑現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指甲掐進掌心。後怕一陣陣襲來,他腦子裏亂成一團,本能地想要找人求助。
楊柚是他唯一的選擇。
電話接通,聽筒那端傳來楊柚一貫有些微涼鎮靜的聲音。
“薑現,你回家了沒?”
薑現抖著聲音,連身子都在發抖,帶著哭腔說:“姐,救救我。”
薑現這事——容留他人吸毒,對於在桑城無所不能的施家來說,並不是一件完全不可轉圜的事。
可這次薑韻之鐵了心的不肯求施家,楊柚其實心裏也不是很想去找施祈睿。
一是施祈睿幫她處理孫家瑜的事,那其實是她的家事,這當口上她不想去打擾他。
二是這回薑現著實過了些,她心裏隱隱想著給他點教訓,就是不能完全狠下心。
薑韻之和薑現沒有血緣關係,可是和她有,她一回想起薑現聲淚俱下地懇求她救救自己,就心頭發軟。
她下不定決心,不知怎麼地就問上了周霽燃。
周霽燃沒幫她做決定,甚至連一個好的建議都沒提。
其實楊柚哪裏需要什麼建議?她心裏有譜,心中有數,不過是不忍心再失去一個親人而已。
可這樣的失去何嚐又不是一種得到?如果薑現能夠學到些什麼,真正成長起來,哪怕隻有有幾分像周霽燃,那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楊柚這邊暗自擬好了決定,卻先接到了施祈睿的電話。
施祈睿在這通電話裏給她帶來了兩個消息。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孫家瑜難逃法律的製裁,壞消息是——他們沒有找到孫家瑜,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