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深似乎有些堅持不住, 手中劍光驀地黯淡下來, 魔氣窺見空子,立馬不由分說躥入劍光,並循著劍身迅速往上,纏繞住他的手腕,手臂, 肩膀, 脖頸, 直至整個人都被黑氣包圍。
程緣見狀張狂大笑,雙臂一揮, 所有魔壓霎時彙聚過去, 拚命吞噬著這難得的獵物,程緣背後的黑影也因此身形暴漲, 麵目越來越清晰。
就在程緣勝券在握之時, 卻看見黑氣之中,白芒陡生, 雖然隻有一點光亮,亮度卻幾與星辰媲美, 奪目耀眼,令他無法直視。
程緣忍不住眨了眨眼。
便是這眨眼的一瞬, 白芒飛速暴漲, 由一點擴散為一片,破開茫茫濃鬱的魔氣,當頭掄向程緣!
程緣隻覺森森殺氣迎麵撲來, 澎湃若海,令人無可抵擋,忍不住退了一步。
然而白光所到之處,魔氣已經被絞碎四散,化為齏粉!
半秒之間,程緣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他恍然明白龍深剛才的表現完全是在故意示弱,而他竟然被騙了過去!
這個念頭剛剛在腦海裏浮現,白光已經到他眼前,程緣隻覺身體一痛,視線所及之內,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白光劈為血肉,與魔氣一道飛散空中。
龍深太強大了,原來自己依舊不是他的對手!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如是想道,而後眼前一黑,所有意識均消亡無蹤。
他的靈魂早被魔氣吞噬融合,而今魔氣又在白光中被盡數蕩盡,周而複始,一切回到原點,程緣的野心欲望不過是一場霧裏看花的幻夢。
然而龍深還未停下來。
越過時間錯亂的遺跡,借著敵人剛才為了迷惑他而製造的魔息,劍光破開空間的局限,從此處到彼處,從此時到彼時,宛若萬獸之王一聲咆哮,借居棲息在陰暗角落的魔氣匍匐求饒,瑟瑟發抖,然而強大的威壓並不為任何人停留,它扇動著華麗璀璨的尾羽掠過星空,湮滅屍山血海,撲向黑暗終極的始作俑者!
虛空盡頭,鬥室之內的老人驀地睜眼,白光倏然而至,從他的眉心刺入貫穿,瞬間光芒大盛,將所有黑暗全部逼退在領域之外,陰影自慚形穢,雜亂的魔氣哀號哭泣,仿佛末日降臨。
老人麵色猙獰,將白芒一寸寸逼出。
“龍深!”
他大喝一聲,周身魔氣暴漲,白光被狠狠彈回!
時空這邊的龍深後退了兩步。
但白光須臾化為火焰,退回的瞬間轟然爆炸,將老人裹挾卷入,宛若紅蓮業火,焚燒世間一切邪惡。
“我的分|身!”
哀嚎聲從虛空的另一邊穿透過來,在這間屋子裏餘音繚繞,反複回蕩。
原本程緣站立的地方,已經隻剩下一堆灰燼。
那些被他戕害過的靈魂,也與他一道灰飛煙滅,不留半點痕跡。
然而對它們來說,這其實是一種解脫。
……
明弦以琴化身,武器也是琴弦,他的絲弦堪比鋒刃,割人頭顱也如割韭一般,上回僅僅用來捆縛冬至,已是手下留情,春風拂麵,但現在,他用來對付唐淨的手段,卻真正是狠辣無情,不留半點餘地。
絲弦如利箭破空疾射向唐淨眉心,唐淨閃身避開,手起手落,絲弦頃刻斷開,但下一刻,又有兩條絲弦轉眼即至,一左一右射向他的肩膀,唐淨雙手揚起,切斷絲弦,身形一躍而起,大鵬展翅般撲向明弦,手刀挾著金光朝對方劈下,卻差了點準頭,隻輕飄飄割下幾根發絲。
幾乎在同時,絲弦穿透了他的肩胛骨,複又迅速抽回,帶出一串血珠。
唐淨吃痛皺眉。
“這就是你的真正實力?糖糖,你太讓我失望了。”
明弦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絕情的話:“再對我留情,你會屍骨無存。”
話音方落,又是幾根絲弦從各個方向急射而來,將唐淨還手的餘地和退路通通封住,明弦毫不留情,招招直擊唐淨的要害。
唐淨眉目一沉,不退反進,身形飄忽,徑自從絲弦陣中穿過,直取明弦脖頸。
明弦沒想到唐淨真正認真起來時,自己的攻擊竟對他毫無用處,不由微微蹙眉,撤回絲弦,閃身後退。
然而對方的速度實在太快,他手中剛有動作,唐淨的手已經搭上他的脖頸。
脖子旋即傳來一陣劇痛,明弦飛身後撤,唐淨五爪轉而落在他的肩膀上,直接撕下肩膀襯衫連帶下麵的皮肉。
血迅速染紅白色襯衫,肩膀濕了一大片,明弦不怒反笑,索性也不用絲弦了,兩人直接赤手空拳就這麼過招。
雖然是空手,但這兩人完全是人形殺器的級別,招招帶上罡氣,交手自然也分外凶狠。
明弦稍不留神,肋下就被抓出幾道血痕,傷口皮肉翻出,深可見骨。
當然唐淨也沒好到哪裏去,他的一邊胳膊被明弦踹中,已經無法使用,約莫是斷了。
他扭頭吐出一口血水,飛起腿踹向明弦的胸腹,明弦往後閃避,伸手抓住他的腳踝,另一隻手拍向他的胸口,唐淨借著樹木旋身掙開,明弦那一掌落空,拍向他身後的枯樹。
砰的一下,枯樹斷裂彎折,又在半空碎為粉末,飄飛四散。
如果唐淨反應再慢一點,此時此刻的他就會跟那棵枯樹一樣。
他相信明弦是真的要殺了自己。
兩人招招殺氣,卻又帶著無法言喻的美感,仿佛不是在進行生死對決,而隻是在切磋練習。
然而隻有身處其間才能感覺到氣流以兩人為中心往四周蔓延盤旋,在他們所到之處,半人高的野草紛紛齊根而斷,如同被利刃削過,整齊得詭異。
先前在床笫之間的濃情蜜意蕩然無存,今日的唐淨與明弦,是兩個陣營的敵人,他們沒有妥協與和好的可能,哪怕已經有了刻骨銘心的愛情,兩人也絕不會對對方留情。
更何況他們還沒有。
唐淨知道,明弦之前在他麵前表現出來的傻白甜全是假的,真正的明弦,是眼前殺人不眨眼的劇毒玫瑰。
在生死一線的瞬間,唐淨不由想,如果他們不是各懷鬼胎,別有目的地相遇,如果時光倒流,換一種方式重新認識,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但時光沒有倒流,所有一切,都在既定的軌道上前行。
明弦出手淩厲,無不衝著唐淨的要害去,他的臉頰濺上血珠,這讓他原本秀美的五官多了幾分妖異,宛若修羅再世。在他眼裏,唐淨已非活人,而是行將枯朽的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