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見對方朝他伸手過來, 忽然有了反應, 卻是後退一步。
龍深的手停在半空。
冬至拉住劉清波,讓他也往後退,神情小心翼翼:“我覺著,我們現在看見的,會不會又是那怪物布下的幻覺?”
原因無它, 他覺得眼前太不真切了, 雖然在腦海裏千回百轉的想念, 可也沒料到沒想過在瀕臨險境時就正好能看見對方,夢想成真的一刻, 反而虛幻起來。
劉清波和霍誡一聽也有道理, 就都齊刷刷望向龍深,眼神升起探究與戒備。
饒是龍深再淡定, 也不由有點啼笑皆非:“我不是幻覺。”
劉清波突然問:“我們在特管局培訓頭一天, 蔣局長給我們講課,之後發生了什麼?”
龍深:“之後你們被困在喪屍都市的模擬訓練, 你拋下大部隊獨自躲進特管局,僥幸過關。”
劉清波:……我為什麼要嘴賤問這個問題?
重新被提起自己的黑曆史, 他臉上火辣辣的。
龍深又對霍誡道:“舒壑沒事,他找不到你們, 先返回岸上了。”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冬至身上。
“你離開北京前, 送了我一幅畫。”
這下三人總算可以確定龍深的的確確及時趕過來,並不是他們的幻覺。
冬至挪動腳步,有點尷尬:“師父, 我剛才不知道……”
龍深:“你足夠警惕,沒有因為看到我就放鬆,這很好。”
被湖水浸泡許久,感覺由裏到外都是濕冷的,這人一出現,就讓所有人重新拾起動力。
冬至尤甚。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而且跟龍深之間隔了一個霍誡,有意無意拉開距離。
龍深似乎也沒留意,劉清波問起岸上的情況,即使龍深再言語簡潔,也得說上好幾分鍾,末了他道:“根據明弦臨死前提供的線索,這片水域下麵就是石碑所在的小龍脈。”
短短幾個小時之內,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眾人一時靜默,需要時間去消化。
至於程緣,霍誡雖然不認識,對冬至和劉清波來說卻是個老熟人,他們甚至曾經一起參與了女明星惠夷光被魔氣附體的事件,當時大家都沒料到程緣會通不過麵試,結果出來之後還唏噓了一陣。程緣對考試結果的確情緒不高,跟他們說要去曆練一段時間,誰知再相見時,他竟已投身敵營,甘願與魔氣融合,成為地魔的代言人,與昔日同伴兵刃相見。
一念之差,程緣已走了這麼遠。
霍誡問道:“龍局,您說那隻怪物是無支祁?”
龍深嗯了一聲:“古籍記載,水獸好為害,禹鎖於軍山淮水之下,其名曰無支奇,形若猿猴,金目雪牙,輕利倏忽。”
作為上古異獸,無支祁曾將淮水攪弄得天翻地覆,後人甚至將它作為齊天大聖孫悟空的原型,這就難怪冬至他們根本不是它的對手了。
其實像無支祁,三頭巨蟒這樣生存了成千上萬年的異獸,雖還沒到與天同壽的地步,但它們身上,無不隱含天地造化命數,這與人類獨得靈秀神智一般,算是另一種方式的天眷者,哪怕有實力斬殺,修行者也不願為了它們背上殺孽。更何況,它們實力強大,又是地頭蛇,上回在地底,冬至他們就沒能殺了三頭巨蟒,頂多隻是把它打得落荒而逃罷了。
劉清波驚疑不定:“但淮河離這裏還很遠……”
龍深道:“若幹年前,淮河與長江並不相連,如今淮水最後也注入長江了,地下水脈本來就縱橫交錯,許多暗流在地麵無從得知。”
古人成書大多是概數,說在軍山,也不一定就在軍山,說在淮水,也沒有說明到底在淮水哪個方位,從古至今,傳說僅僅是傳說,他們作為特管局成員,偶爾才能印證傳說與現實,普通人更加無從得見這個世界瑰麗玄幻的另一麵。
冬至從驟見師父的震撼與尷尬中慢慢回過神,也逐漸恢複了思考能力,他很快把大概的來龍去脈梳理出來。
“是不是當年為了讓無支祁鎮守石碑,最終沒有殺它,而是將它鎖在這裏,就像長白山骨龍那樣,而音羽鳩彥得知之後,就讓程緣過來,不斷殺人煉魂,引誘無支祁入魔,讓它去破壞石碑?”
龍深道:“我的推測也差不多,最終還是要先找到石碑再說。”
他的話,將眾人下水以來遇見的疑惑都解開得七七八八,冬至他們三人已是精疲力盡,還要顧著趕路,也就沒工夫再多想,一時間洞窟變得無比安靜,隻有沙沙的腳步聲在往前移動。
也不知是太累還是走得快,冬至冷不防被絆了一下,人倒向旁邊石壁,正好壓在剛才被無支祁一爪子拍過來的胳膊上,頓時冷汗直冒,不自覺呻|吟出聲。
“怎麼了?”龍深問道,手已經伸過來將他扶起。
龍深語調一貫的冷淡,手卻是熱的,燙得冬至微微一震。
“沒、沒事。”他發現自己無論做了多少回心理建設,在與對方肌膚碰觸時,心裏依舊會生出異樣的感覺。
他不想讓對方察覺,也不想對方誤會自己表麵答應維持師徒關係,實際上還心懷不軌,就強忍痛楚,主動將胳膊抽回來,側身拉開一點距離。
“你的手可能有點骨裂,出去我給你看看。”
龍深知道他體力耗盡,原想直接上手背他,見徒弟主動避開,想起上回兩人不歡而散的情景,抿了抿唇,也沒再把背人的話說出口,隻往冬至腰上托了一把,讓他站穩。
劉清波跟霍誡似乎沒有察覺師徒倆之間的古怪異樣,霍誡昏昏欲睡,體力不濟,不得不通過說話來提神,就有一搭沒一搭跟劉清波說話。
冬至跟龍深不知不覺落在後麵,洞窟裏的路崎嶇不平,並不寬敞,兩人並肩而行,難以避免肩膀偶爾總會輕輕撞上,冬至有心擺脫這個尷尬的局麵,腳步自覺挪開一些,差點又撞上旁邊尖銳的棱角,這回有一隻手及時攬住他的肩膀,將他往中間帶,附帶一句略帶不悅的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