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吳王妃並不以為意,仍是如常出入惠貴嬪的住處探望。惠貴嬪盡管心中不痛快,也不好當麵拂了吳王妃的意。然而當時的王太妃心中卻日漸不安起來,對於惠貴嬪其人其實她並不大喜歡,惠貴嬪因出身顯赫,且是家中獨女,進宮後也一直不大收斂,借著吳王的寵愛,處處壓製著其他妃嬪,甚至有時還會有意無意的給吳王妃看些臉色,吳王妃寬厚,從不計較,然而看在王太妃這個一向以鐵腕治理後宮的女子眼中,便不那麼舒心了。
她的不舒心並不僅僅是因為不喜歡惠貴嬪的為人,更重要的因其背後權勢逐漸不可一世的家族,倘若吳王的權力旁落在外姓人之手,這在她看來幾乎是對慕容一族致命的打擊。
因此,惠貴嬪必然不得上位,她腹中的孩兒也必不得來到這人世間。
於是,在惠貴嬪臨近生產的前一個月,王太妃突然賜了一碗補氣健脾的湯藥去。惠貴嬪知這個王太妃對自己並不十分關照,是以為了自己的前途,平日裏也沒少去孝敬幾次以求獲得她多一些看重,因此此番王太妃賜來了湯藥她自是要做出十分歡喜的模樣來。
湯藥送至宮門口時,恰逢吳王妃前來探望惠貴嬪,便順手親自將湯藥給端了進去。
慧音師太,也就是當時的繡娥,將湯藥從吳王妃手中接過,直接遞給了惠貴嬪,貴嬪不敢怠慢,自是當場喝了個幹淨,誰知在當晚便出了事。
太醫趕到的時候,惠貴嬪已口鼻流血,勉強止了血後卻發現已動了胎氣,惠貴嬪堅持要生下吳國二公子,硬生生地撐到了最後把肚裏的孩子生出來才斷了氣。在場的人私底下傳過,道是惠貴嬪死不瞑目,臨去的時候手指一直指著吳王妃站的方向。
不足月就出生的慕容湮自小身體就十分弱,再加上在娘胎裏受了毒素,別說是練武,就算是在溫暖季節裏也懼冷的很。
除了身子不好,慕容湮的性格也孤僻的很,慕容楚繼位後,原來母家的勢力也逐漸衰落,因此慕容湮未到成年時便請旨搬出宮去,平日裏不過是遊遊山玩玩水種種花打發時間。慕容楚雖對這個弟弟多有關照,可得到的回應總是不瘟不火不鹹不淡。
慧音說完這些後,長舒了一口氣:“太王太妃的那碗有毒的湯藥是貧尼去送的,自然曉得這其中的要害。太王太妃將此事寫下,可能多少也是有些後悔,誰也不曾想到當年的這一舉動,會連累了太妃和大王被誤會這麼多年,會讓小公子含恨這麼多年。”
將惠音從棲玄庵接出已是黃昏時分,郡王府籠在煙黃舊色之中,有著極致寂寞。
秦青叩響門扉,將惠音師太帶至他的麵前後,悄悄隱到了一邊。惠音向慕容湮施了個禮:“小公子,你可認得貧尼?”
慕容湮彼時正在涼亭中勾勒一副丹青,聽聞此話,便抬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筆頓了頓,道:“你是太奶奶身邊的,我見過你。
慧音將那張黃色小箋遞過去:“小公子,不知你仔細看過這個沒有?”
慕容湮瞥了一眼,沒有去接,清淡如水地答:“看沒看過有什麼區別?”
“小公子應該認得這是太王太妃的字跡吧?”
慕容湮將手中的筆扔在一邊,神色中有難掩的不耐,還有幾分不知所措:“字跡可被模仿,這不說明什麼。”
“那麼貧尼這個活生生的人在這裏,總不會是假的吧?”慧音靠近一步,“這些年貧尼都活在歉疚之中,如今說出真相,不僅是想給自己一個解脫,也望小公子能就此解脫出來。”
慕容湮扶著案幾的手微微發顫,一語不發,隻伸出另一隻手向慧音比了個“請坐”的手勢。
半個時辰後,慕容湮與慧音一前一後從涼亭中走出。慕容湮的眼眶泛紅,身體似乎更加虛弱,然而腳下的步子卻穩當了許多。
秦青走上前去,向慕容湮道:“郡王爺如今可信了我的話?”
慕容湮狐疑地看向她:“你到底是誰,為何知道那麼多事,又為何不肯以真麵目示人?”
秦青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郡王爺隻需知道我是悅寧的朋友就行。”
“悅寧?”慕容湮的眼光驀地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她不是進宮去了麼?”
“她沒有去,我將她攔了下來,鎖在城北玄武客棧中。”
秦青的話未落地,慕容湮已快步奔出了院門,一路喊著管事:“備車,我要去玄武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