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落停下手中的鋼筆,她的頭發被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用一根珠花簪子插著。她的肌膚如雪般滑綢,在燈光下仿佛濃醇的牛奶,她轉頭看向段西樓,“是我,你是來問我哥哥現在在哪裏嗎?”
“我是有此意。”
杜雪落冷冷看著他,“你別害他了,你害他害得還不夠嗎?你害他跳進了你的火坑,現在你好好地活著,而我哥哥每天都在接受著無盡的折磨。現在如果被警局知道你去找他,你是想和我哥哥一起死嗎?”
段西樓帶著死寂一般的眼神看著杜雪落,他反問道:“你覺得我好嗎?我每天走過門口那座橋的時候,我都想跳下去,支撐著我活到現在的原因是我還不知道他在哪,他過得好不好。”
他眼角盡是冰冷的戲謔,“你覺得我每天和你吃在一起、睡在一起、生活在一起,每天佯裝關心你,關心你肚子裏的孩子,這是真的我嗎?我每天如行屍走肉般活著,隻因為我想再見到他,我每次和你上床之後,我都想從那座橋上跳下去,那是一種渾身無力的痛苦。”
段西樓走到杜雪落身邊,一把拿過她正在桌子上寫著的信,拿起來看道:“我不是針對你,我隻是想告訴你,我並不像你看起來活得那麼好那麼舒服。”
他看到那封信的發往地址是樊城,“沈初鈺在樊城是嗎?”
杜雪落不說話,死死盯著他,“我警告你,段西樓,你別去騷擾我哥哥,你會害你自己和他進入萬劫不複的深淵的。”
段西樓則是冰冷地調侃道:“你錯了,我和他現在就在深淵裏,誰都爬不出去了。”
說完,他捏著信紙轉身就離開了,心裏隻有一句話——
沈初鈺,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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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西樓起身去樊城了,隻是他沒想到杜雪落會跟著他。
“你可以不攙和這趟渾水的。”
“如果我不去,你就真的解釋不清楚了,如果我去了,至少還能解釋是我想去樊城玩讓你陪我去的。”
段西樓那雙細細長長的眼睛瞥了眼杜雪落,“謝謝你。”
“不用謝,我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哥。”
樊城離上海太遠了,他們需要經過遙遠的路途,七天七夜的火車才行。
在火車上,段西樓一直在不斷地回憶曾經和沈初鈺的種種,以及不斷幻想著見到沈初鈺,他要和他說什麼。
他不介意沈初鈺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就算他每天被強迫注射雌性激素,就算他的身體發生了變化,但是那也依舊是他的沈初鈺。
他的沈初鈺,永遠是記憶中那個樣子,那個雨夜,他推開門看到的那個青年。
隻那一眼,他就對他一見鍾情。
杜雪落不斷在翻看一些洋書,她在查找那些注射雌性激素的科學資料,也在查找怎麼才能減輕被注射者的痛苦。
但是越查下去,她就越不忍心看下去。
這是一種何等的折磨和痛苦,*的,精神的。
當沈初鈺一日日看著自己身體出現的那些慘不忍睹的變化,他會是一種怎麼樣的心態?
杜雪落不敢想下去,那是她清高自傲的哥哥,那是他氣質高冷的哥哥,他怎麼受得了這種折磨?
在火車上的七天七夜中,杜雪落數度流淚,一想到她的哥哥,她就忍不住失聲而哭。
而段西樓,他越發自責和愧疚了起來,看著火車外忽閃而過的各種深山景色,他的腦中卻全部是沈初鈺。
他變成什麼樣了?
他現在在做什麼?
他會想些什麼?
他……是否還愛著他?
他……是不是在恨他?
這一次見到他,他一定要把他帶走,離開樊城,他們兩個遠走天涯,逃到誰都找不到的地方,他已經安排好了住所和一切,隻等找到沈初鈺帶他離開便可。
為了策劃這一日他策劃了很久,卻一直無法找到沈初鈺在什麼地方,但是很巧,杜雪落出現了,她是他的妹妹,他們始終保持著書信往來。
“一切計劃都已經部署完成,這一次,我一定可以帶他走,到一個警察都管不到的地方。”
杜雪落看著窗外,凝眸說道:“你安排好飛機了?接到人直接飛美國?”
“是的。”
杜雪落忽然用一種複雜和柔和的眼神望著段西樓,她的聲音帶著懇切和動容,“請你帶我哥哥去一個安全的永遠不會遭到磨難的地方,請你和他好好生活,他受了太多的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