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憋屈,但我看得出我媽的恐慌,隻好聽話地點頭,這一路上她掉了多少眼淚隻有我知道。
一回家裏,悲痛的奶奶抱著我和我媽哭天搶地,這“孫女”一走,又是要了她老人家半條老命。
奶奶心中還是愛我的,隻是她老人家太在乎傳接香火這個事情了。奶奶沒有懷疑我的身份,把我當成了哥哥程寧。
奶奶有白內障,眼睛不好使,常常指著肥鴨子罵母雞,我媽把我這麼一打扮,外表上,奶奶指定認不出我和哥哥是葫蘆裏還是葫蘆麵。我媽還讓我在奶奶麵前少說話,好在平時哥哥話也不多。
哥哥的後事辦得體麵,我媽和奶奶傷心過度,都仰仗著村長白永盛在忙前忙後,我一直不明白我媽那天為什麼去找他,直到我看見祠堂的牌位上刻著我的名字,程欣。
幾天之後的夜裏,我迷糊中醒來,發現床邊有個男人光著身子壓在我媽身上,我媽表情很痛苦,那男的就是白永盛。
“程寧長大後肯定和你一樣……騷!”
“你別胡說……”
守著秘密過日子是很煎熬的,更何況我本身就是秘密。
我媽說過,等奶奶走了,我就能恢複女孩身份了,可直到我上高一那年,奶奶才離開。
而我被歲月一步步推著向前,我久盼的小辮子,花裙子始終沒有到來,我的戶口本上寫的是性別男。為此我不止一次跟我媽哭訴,她說那上麵的性別能改,沒錯,可我的童年能改嗎?我的童年有的隻是板寸頭和一身男孩的衣服。
村裏,學校裏的人都視我為男孩,卻又明目張膽地嘲笑我像女孩。我長得像媽,膚白貌美,其他男生是越長越粗黑,我是越長越水靈。男生們已經變聲了,我還是那樣柔聲細語的,同學們管我叫“小娘炮”。
這事,遲早得穿幫。
一天放學回家,撞見白永盛摟著我媽從房間裏出來,見到我兩人才匆忙散開。白永盛已經結婚了,家裏的黃臉婆在縣城開超市,我奶奶過世之後就經常來我家。想到小時候他瞪我的眼神,我心裏就打顫。
“媽,我回來了。”
我低著頭走進去。
我媽慌張地走過來把我牽到白永盛麵前,尷尬地笑道:“永盛,小寧現在也十五六了,孩子的身體一天天在長,遲早包不住那層秘密,你看最近方不方便,先把孩子戶口上的性別給改過來。”
白永盛那放著賊光的眼睛落在我的胸口上,我穿一件校服,裏頭穿了兩件打底衣,可還是兜不住,隱約還能看見兩點。白永盛打量了一會兒摸著下巴說道:
“程寧這小模樣隨你,真招惹人啊……”
“你在說什麼呢永盛?”
我媽輕聲叫了一下,他才恍惚過來,忙點頭說道:“哦,戶口是吧,這事兒不難!”
“那就麻煩你了永盛。”
我媽跟他說話總是小心翼翼的,深怕得罪他似的。白永盛緩緩起身離開,臨走的時候眼珠子還沒離開我的身體。
白永盛走了之後,我重重地跺了兩下腳,對著我媽抱怨道:“媽,你別跟他來往了,這混蛋結婚了還來找你。你和他的事情,在村裏都傳開了,同學們老在背後嚼我舌根。”
我媽埋頭不回答,用手指頭戳了一下我胸前的小點,苦笑道:“媽今天去馮記裁縫拉了三米粗布,你這胸部一天天在長,打底衣已經兜不住了,還是用布圍上吧!另外,以後別叫你白叔叔混蛋,媽跟他,快要結婚了。”
我心頭咯噔一跳,一陣憋屈,眼淚很快唰了下來,朝著我媽吼道:
“我不同意。”
我媽神色黯然,堅決地說道:“這事兒由不得你,他已經準備和他老婆離婚了,很快,他就是你繼父了。”
我重重跺一下腳,憤恨地衝進房間,把書包一丟,趴在床上痛哭。
無論如何我都搞不懂,我媽怎麼會喜歡白永盛那種人。我哭了好一會兒,感覺被子裏有什麼東西疙了一下,掀開一看,是一條紅色的皮鞭,有些老舊了,但是從來沒見過。
剛巧我媽走了進來,見到我手裏拿著的皮鞭,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驚慌失措地上前把皮鞭搶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