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映廳裏一片安靜,隻有電影本身配的台詞和音樂在一片黑暗的環境下響起。

淩子卿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自己演的電影。他不知道其他演員是如何看待自己拍的電影,隻是當他坐在台下觀看這部影片時卻或多或少地有種違和感。

一身古裝扮相的玄宇出現在屏幕上,耀眼奪目。明明是自己扮演的角色,卻仿佛耳邊總有個清晰的聲音在提醒你那不是你。偌大的屏幕上玄宇的臉被放大了好多倍,各個角度,不同距離,神態和動作都透著熟悉感,可臉卻很陌生。

淩子卿專注地看著屏幕上一幕幕閃過的圖像,第一次長時間又集中地看到自己現在這張始終有些陌生的臉。慢慢地卻覺得原本對電影的期待漸漸就消失了蹤影。

播映廳裏電影不斷地在繼續,在電影放了一半多的時候淩子卿終於決定不再看下去,趁著別人都還沉浸在電影裏的時候走出了播映廳。

淩子卿在旁邊休息室裏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打算等影片放映結束再回到播映廳。拿出手機索然無味地翻開了網頁,但沒看幾分鍾又退出了頁麵,把手機放在一旁幹脆什麼也不幹專心地等時間過去。

約莫過了十多分鍾時,休息室的門再度被人推開。

淩子卿聞聲看去,推門而入的是個背影看上去有些消瘦的男子。突然就闖進來迅速把門關了,似是根本沒注意到裏麵還有人,進來後就一直扶著門把手維持把門關上的動作,背對著淩子卿的方向也沒往這看過一眼。

過了一會兒,淩子卿並不打算理會這個陌生男子奇怪的舉動,決定離開休息室找其他地方打發時間。隻是唯一的出口卻被男人堵著,剛想出聲叫他讓一下,男子似是注意到房間內另一個腳步聲而轉過了頭。

不知為什麼淩子卿在看見那張臉的第一眼就覺得有些熟悉,樣貌俊秀膚色卻過於蒼白,像是貧血又像好幾年沒見過太陽的感覺,透著一種令人非常不舒服的病態。

淩子卿回想了一下最近見過的人,卻沒有想起來是誰。倒是這個陌生男人在看到淩子卿後神色裏出現了一些詫異,又有些恍然,那雙眼睛極黑,濕潤潤的帶著水光,配上那來不及掩飾的微紅眼眶,一種悲戚和沉痛的情緒被渲染開,仿若隨著那視線被傳遞過來。

淩子卿微微一怔,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正沉默時卻聽到陌生男子先開了口,“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淩子卿問,“你認識我?”

男子側過頭用手擋住了眼睛,沉默一會兒後說,“我是來看電影首映的。”

淩子卿點了點頭,說,“要我把這裏讓給你嗎?”

“不用。”男子深吸了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轉過頭來扯出一個笑,“真是不好意思,看個電影看成這樣。”

“……”

淩子卿一噎,他覺得自己很難定義現在這種情況算是因為正好碰到了主演而不得不假裝恭維一下還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存心找個他自認為比較有幽默感的理由?其實笑點在你演得差得我都想哭了?……他覺得這樣的笑點根本一點也笑不出來!

男子似是沒注意到淩子卿的表情,繼續說,“你演得很好……真的很好,開始我根本沒想到有人可以演得這麼像……”

看了半天,卻發現陌生男子並沒有絲毫開玩笑的痕跡,反而是種認真到帶著些沉重的神情,淩子卿終於問道,“既然如此,為什麼看到一半就出來了?”

男子也聽出了淩子卿話裏的質疑,卻沒有在意,解釋道,“你不相信我的話嗎?我確實是因為看了電影難過,你也確實演得很好。其實,我們會覺得一部電影感人其實不過是因為它讓我們想起自己的記憶和情感,引起共鳴罷了。從電影播放到現在,我看著這一幕幕畫麵,實在心緒難平,便無力繼續看下去——對了,我是不是還沒自我介紹過?我就是離淵,《蒼穹》的原作者。”

離淵這名字雖然擺明了是筆名,可是現下用來解釋身份再好不過。淩子卿沉默了一會兒,從離淵的話裏他聽出了一些自己在意的信息,近乎肯定地說,“你指的是,玄宇並不是完全虛構的人。”

離淵坦然地承認道,“對。”

“那麼,他……”

“他死了。”

一時間,休息室裏的氛圍靜默到令人壓抑,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淩子卿也終於想通為何整部《蒼穹》都沒什麼慘絕人寰的情節,離淵卻在看後悲傷至此。還沒看完就跑出來並不是因為他演得不好,而是因為他演得太……像。

雖然知道其實並不該問下去,可淩子卿突然間就脫口而出,“他是你朋友嗎?他是怎麼……”

“嗯。是朋友。”離淵似是不在意淩子卿冒昧的問題,緩緩說,“《蒼穹》是我所有作品裏我最看重的一部,寫完這麼多年,除了文字出版權外沒有出售其他任何版權。電影化也一直都沒想過,因為我不想讓扮演的演員毀了書中的玄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