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歌手和流浪漢(1 / 2)

尋找地下通道的過程中,殷焓撓著脖子說:“燕京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國慶都快結束了,大街上還有蚊子。”

我說他缺心眼,就知道買饅頭不知道買花露水,這下被蚊子咬成狗,活該我們受罪。

殷焓罵道:“買了花露水就沒錢買饅頭,花露水能吃飽人啊?草你的!”

我竟然無言以對。

科源小區東邊,接近中觀村“挺好大廈”的地方有一個地下通道。我們趕去的時候,這裏被擺攤和說唱歌手們占領。

有位歌手見我們帶著被子,慢條斯理的把吉他放在旁邊,笑道:“馬路當被,地當床?”

我倆衝他微笑點頭。

那人又問:“背著畫板?你是畫畫的?”

我再一次點頭。

歌手說:“大家都是搞藝術的,來,我給你讓個地兒。”

說著話,一腳踹開旁邊豎著的直板,示意我倆坐過來。

我們不跟他見外,一起走過去坐好。我支起畫板和馬紮,殷焓坐在被子上。我倆的背包放在身後,緊靠著水泥牆。

歌手感慨道:“燕京居,大不易。你看我的吉他盒,裏麵一毛錢都沒有。”

殷焓瞅著吉他盒裏層層疊疊的一元紙幣,質疑道:“這是不是錢?”

歌手仰天長歎,頭頂上隻有轟鳴的馬路背麵,根本看不到天,無奈道:“全他媽我自己的錢,拿來衝門麵的。”

我和殷焓相對無言。

歌手感慨說:“這是個浮誇的年代,金錢至上藝術無名,歌手也是一樣。”

我聽他操著一口京片子,忍不住問:“你是燕京人?”

歌手點頭,笑道:“是呀,我是燕京人,今年大四,馬上要寫畢業論文,特意跑出來感受生活。可惜這生活呀,總是和藝術脫鉤,極其無趣。”

我看著他,就好像聽人在我耳邊說:“這肉啊,吃多了以後全無意思。”

可他哪裏知道,世界上還有大把的人吃不起肉,比如說我們。

歌手問我:“貴姓?”

我說:“李天行,丘安人。”

歌手拿起吉它撥動琴弦,叮叮咚咚兩三聲,如泣如訴。

我說好琴。

他說:“我叫韓宇,宇宙的宇。”

殷焓哈哈大笑,上氣不接下氣道:“我哥們誇你琴好,你卻自報家門,驢唇不對馬嘴。”

韓宇不以為意,說他很有趣。

殷焓舔著嘴唇問:“低級趣味的趣?”

“不,”韓宇搖著頭,撥弄著琴弦說:“情趣的趣。”

“草,”殷焓第一時間想到了“情趣用品商店”,悲憤道:“這他媽一個意思。”

韓宇哈哈大笑,露出脖子上一根粗粗的金項鏈,這小子挺有錢啊。

我有些搞不明白,像他這麼有錢的人為什麼非要跑到地下通道來體驗什麼生活,而且還能彈出那些如泣如訴的憂傷琴聲。

韓宇留意到我在觀察他,笑問:“看啥呢?”

我說:“我感覺你挺有錢,又感覺你挺憂傷,一時間想不明白。”

韓宇笑眯眯看著我,不置可否道:“你會畫畫?”

這是他第二次問我同樣的問題。第一次發問的時候語氣隨意,此番發問比較正式。

我感覺,如果我沒有兩把刷子,最好不好胡亂吹噓什麼“我會畫畫”,否則肯定被他鄙視。

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繪畫水平位於什麼層麵,說我是畫匠,有點普通了,說我是大師,又夠不上。一時間,我有些心虛,沒敢隨便開口。

韓宇笑著看我,輕輕的搖了搖頭。

幾分鍾以後,他收拾好東西,背著吉他離開。

轉身之前,跟我說:“不管搞什麼藝術,最重要的是自信。”

我不是沒有自信,隻是不知道自己的繪畫水平到底如何而已。可是我感謝他的好意提醒,笑著跟他點頭。

韓宇走後,空出來一塊場地。我和殷焓鋪開被子,湊合著坐在一起。

界外大樓上的時鍾響了八下,晚上八點整。以前在丘安縣,沒到晚上8點,幾乎全城熄燈。如今在燕京,徹夜通明。

殷焓說:“我有些困。”

他和我不同,到點就要睡覺,早早形成的生物鍾,一時間調不過來。

我說:“你先睡,我拿著畫板坐一會兒,說不定有人找我畫畫呢,順路賺點兒錢。”

殷焓把被子鋪在地上,隨便整理一下背包,歪著腦袋一躺,真的就睡過去。

夜色中。

人來人往。

晚上的燕京幾乎比白天還要熱鬧。

我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心說,燕京居,大不易。

不知道琳琳姐咋樣了,她是否和我一樣,居無定所?

想起琳琳姐的時候,我心中憂鬱。手拿著畫筆,隻想盡情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