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仇人,不是隻有“滅殺”一途。
前世時,午軒痛苦纏身,掙紮殘存,卻也從未卑微諂媚於人。
他剛強,倔強,瀕臨死亡而不敢有絲毫絕望,隻怕沒能抓住那一線生機!他平日裏,甚至能隨手救人,就隨手救人,隻要不耽誤他自我療傷和修行,救人之事,能讓他心中平和一點,他就多做一點。就連他最後自知將死,也沒有產生拉著誰陪葬的念頭,反而最後救了石諄一命……
他以自己的辛勞換取救命良藥,從未強取豪奪,因為那樣不是他的道!因為那樣他哪怕活下去也不再是他午軒!他要活著,更要做他自己!
這樣的午軒,這樣的心性,雖然剛強至極,但想也知道,他絕不可能惡事於善人。
事實也是如此。
他前世的仇人,能被他記到現在都不曾忘,被他看做是“仇人”的,可不是那種小花小草、無傷大雅、頂多惡心一下人實際上造不成多大害處的小角色!
被他視作仇人的,無一不是惡孽纏身者,哪怕有的惡孽不算太多。
至於那些人為何與他這種重傷求生、道路堅定、哪怕痛苦得幾欲瘋狂也不輕易害人之人為惡,以至真的成了生死之仇敵?不外乎是欺他重傷、奪他靈藥和寶物,甚至意欲趁他虛弱殺他煉寶!
這種人,死不足惜,死一次根本不夠。
午軒前世已經將仇人殺了個精光,如今卻還想要再報仇一次,隻因他不願他的仇人還活著,不管他的仇人是活在哪個時空,他有能力報複,就必然會報複過去!
他前世時日無多,才幹脆的滅殺仇人。
他如今壽元悠長,報複仇人,可就不是幹脆殺死那麼簡單了,那也不符合他現在的打算。
……
石家。自午軒化光而去之後,石衷就嚴厲叮囑眾人謹守此事為秘密。
所幸,這次午軒前來石家,石衷依了石振的要求,隻留真正的石家核心子弟和核心修行者供奉在,那些不成器的、有貳心的都被隔絕在外,並未看到午軒和許盛陽化光而飛的那一幕。
石衷也知道此事隱瞞不了多久,但他依舊盡他所能的將此事隱瞞了下去。
他在討好午軒。他自己清楚,不免感慨,然後繼續這樣“討好”著幫助午軒隱瞞修為。因為午軒之前十幾年一直都在隱瞞修為,淡然安寧的生活,不是那種喜歡顯擺的人,就連施法行事除惡都是用的“玄央道人”之身份,所以,在他看來,午軒仍是有著隱瞞修為的打算的,他料想午軒隻是為了驚一驚他們石家人,才故意在石家門前化光而飛,展示實力。
然後,他就從修行圈中聽到消息:玄央道人再現世間,凡人不可見,修行者戰戰兢兢……
神人不履凡塵,世上就無人知道玄央道人從哪裏來又往哪裏去。
有人說玄央道人是東海龍窟島的隱修老前輩,但是龍窟島在哪裏,卻沒有人知道。有人想要訪尋,可也不得線索。龍窟島本就隱秘,現在又被午軒以秘法掩蓋,除了神人,誰能尋到痕跡?
於是,玄央道人帶著他的徒弟成潛,神龍見首不見尾,且唯有修行者才能一睹尊顏。
石衷耗費極大心思打聽玄央道人的消息,那兩位本來潛修於石家深處、好似斷絕凡心的顯化強者也都急急的出動四處訪友。再然後,一連數月,便常有玄央道人的事跡從修行圈中流傳過來——
據說,玄央道人現身時,星冠鶴氅,披風繪有山河,披風浮動,便有祥雲隨身,甘露降臨,百姓在無知無覺間得甘露祛病消災而不自知,修行者也能得聽大道至理,修為無不精進。
此事最初流傳出來時,修行者中,大多數都隻當這是謠言,還笑好事者誇大諂媚。
之後卻漸漸沒有人笑話了,而是一聽說玄央道人在哪裏現身,就趕緊急匆匆的趕過去!為何?因為那根本不是謠言,而是事實!玄央道人真乃道德慈悲之士,所過之處,皆都與他有著緣法,凡人不得見他,他便賜予甘露化為細雨;修行者得以見他,他便拂動山河披風,闡述修行之理。
一時間,修行者聞風而動!
石衷本就見戚韶曼猶豫多日後服下午軒贈來“謝過生恩”的丹藥,居然當真暗疾漸漸消泯,甚至連修為都有所進益,正暗暗驚疑於午軒的手筆,思量著那丹藥莫非是神人賜給午軒,專門用來謝過生恩的?突然得此消息,石衷方知,那丹藥,隻怕是真的出自午軒的手筆!
石衷一時間懊悔惱恨至極,胡子都掐斷了一撮,卻也無可奈何。
當初為了討好王稻恩王神人,他生生壓著嫡孫石振的反抗,硬是把嫡曾孫送走,給了午知安撫養。之後卻根本沒有、一星半點都沒有討好到王稻恩!現在才知,自己是丟了西瓜,連芝麻都沒撿到。不,他不是丟了西瓜,是丟了西瓜那麼大的仙家蟠桃,連個普通芝麻粒兒都沒摸到!
石衷胸中悶疼了數日,又見戚韶曼來請安時,明明暗疾漸漸痊愈,修為有所精進,卻還是臉色蒼白,便知這孫媳婦的心情隻怕比他更為複雜悔恨……他也不好將自己當初的意願全怪罪到孫媳婦身上,念在她平日裏知禮的份上,還讓石振多安慰她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