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談鋒的驅趕,林小魚卻像渾然不知,隻是一味慟哭。他連連甩頭,嗚咽道:“……不要……我不要待在這裏……”空洞的目光從散亂的頭發中射出,像陷入可怕的夢靨般,他神情困惑而茫然地不停搖頭,淒涼非常地抱著自己低喃重複著,“……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這裏,我不要你了,我要小舅舅……小舅舅救我……”
談鋒嘖嘖歎聲。他大概是想不通,都這時候了,少年怎麼還這麼異想天開。
他蹲下*身捏住林小魚的下頜,將他哭得一枝梨花春帶雨的小臉抬起端詳了,一邊看一邊搖頭惋惜。
“小可憐,你哭起來好醜哦!”
林小魚淚眼婆娑地望著他:“為什麼?你把我關在這裏有什麼用?你又不愛我……”
談鋒慵懶一笑:“傻孩子,你身上還有點剩餘價值呢。不把它榨取幹淨,我怎能甘心!”
“我?我還有什麼價值?”怔愣使林小魚暫時忘記了哭泣,他望著談鋒迷人的笑靨,想著想著,他驀地瞪大眼睛,臉色刷白。他想起被他捅了一刀的葛嶽峙,想起那份談鋒唆使他盜取的文件!
“你要拿我對付小舅舅?你要對付師家?!”
談鋒拍手很是驚歎:“小魚,你總算是聰明了一回啊!”
“那我義兄呢?他怎麼樣了,他還活著嗎?!……談鋒,你騙我,你說綁架隻是演戲而已的!原來是真的,我……我還為你殺了人……”林小魚驚恐得青白了臉。
就是那一刀不會致命,但他也算助紂為虐。他不想後半輩子背負著罪惡東躲西藏,他不想進少年監獄,他害怕啊!
“這我可沒叫你幹哦!是你自己要做的,不關我的事,林小魚,你不要誣賴好人!”談鋒虎著臉無賴道。
林小魚隻想笑,笑自己愚蠢,怎麼會以為這個惡魔是自己的良人。就是現在,他還在逗自己玩樂,沒一句真話!
“為什麼?——談鋒,你到底是誰?你跟師家有什麼仇?”
“我是誰?我是談鋒啊!”談鋒手指了自己。像孩子模仿大人的情緒,他誇張的表情帶著一種既天真又做作的孩子氣的強調。下一秒,他忽然笑容一斂,陰鷙了目光。他朝林小魚咧開嘴唇,露出一顆尖尖的小犬牙。
“——不過嘛,我不姓談,而是姓李。我的全名是——李談鋒。”他彎了眼角,“演戲不過是我的個人興趣罷了,我的正業是——帝都李家的大少爺。”
“李家?”林小魚不明所以。
談鋒聳肩攤手:“唉,你當然不知道李家了。像你這種嬌生慣養,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少爺,又怎麼會知道改革派和保守派的爭鬥呢!”
這下林小魚就聽明白了。他雖然不關心家族事業,但也耳聞一些國內局勢。他們師家不就是保守派嗎?那麼,談鋒的李家就是改革派了?他利用他對付師家?
林小魚感覺一切如此不真實,簡直荒謬可笑!為什麼家族的事情要牽扯到他身上?他是多麼無辜啊!
“你不是喜歡我舅舅嗎?那你為什麼還想方設法對付師家?你為什麼要害他?”
“為什麼?”談鋒摩挲著下巴無意識地重複了一句。他神情糾結地皺巴了臉,陷入艱難的思索中,最後不大確定地對林小魚說道:“討好那白癡老頭?爭奪家族繼承權?喜歡挑戰冒險?——嗯,也許是因為,我太喜歡他了。”
“小魚,你知道嗎?三爺就像一株生長在雪域山巔的鬆柏。太漂亮,太美好了,讓人隻想把他連著根須一起拔出來,移植到自己屋裏去。可是他那些枝枝葉葉實在太煩人了!”談鋒陰沉了聲音,神情顯出一種神經質的氣憤,他攥著拳頭朝虛空揮舞了幾下,就像正對抗著他臆想中的強敵。
“蝴蝶,蜜蜂,螞蟻,藤蔓,就連不知道哪裏飛來的野鳥,都妄想到他的枝杈間築巢!真是豈有此理!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棵樹是我的嗎!這些無恥的小偷!所以,我要把他的枝葉全部剪掉!在他的腳下,一株小草也不許生長!我要他走投無路,無依無靠,最後隻能投入我的懷抱之中!”
“既然你這麼喜歡他,那你就去找他啊!你為什麼要招惹我!”
“為什麼要招惹你?”談鋒轉頭看林小魚,理所當然地笑道,“葛嶽峙就是那隻吵鬧的蜜蜂,從小就是個討厭鬼!所以我得盡快把他鏟除掉才行。而你——你就是那根不知好歹的藤蔓。你粘著他,纏著他,汲取他的養分,卻還一臉天經地義地對著他指手畫腳!你這個可惡的入侵者,可恨的小賊!霸占我的財產,霸占我的位置,還敢在我麵前炫耀你的卑劣!你知道我想見他一麵要謀劃多久嗎?你知道光是收集他的照片,他用過的東西,我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嗎?你倒好,什麼也不用做,就因為投胎投得準!像你這種不勞而獲的人我最討厭了!我要把你這根藤蔓連著血肉一起,從他身上撕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