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驍在白哲房間裏呆到黎明才走,兩人依依不舍,杜子驍承諾一定會想個辦法搞定白哲難搞的老媽,白哲沒舍得打擊他,心裏頭卻對此持保留意見。
杜子驍是怎麼來的,就是怎麼走的。白哲趴在陽台邊沿看他翻過欄杆,摸著牆攀岩走壁似的下去,都走得老遠了,還要回過頭來給自己一個飛吻。白哲被他折騰了一夜,渾身酸疼,這一個飛吻遞過來,他渾身都不疼了。
他去洗了個澡,回到床上,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醒來時已經是上午,他揉揉眼睛,把淩亂一地,沾染了斑斑點點的門簾藏藏好,下了樓。
客廳裏空蕩蕩的,隻有個傭人站在角落打掃。見了他,傭人趕忙迎上來問好:“少爺早。”
白哲根本不認識她,現在家裏的傭人他一個都不認識。他禮貌地點頭笑了笑,傭人道:“少爺,早餐在餐廳。”
餐桌上擺著各式早餐,白哲一眼望過去,全是他在家的時候最喜歡吃的。他餓得都快忘了上次吃飯是什麼時候了,坐下後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說是狼吞虎咽,其實不過吃得比平時快點而已,白哲從小家教良好,再怎麼餓,吃相也絕不難看。
傭人是個很年輕的亞裔姑娘,大約白哲哪裏觸動了她那顆小小的芳心,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偷窺白哲,不知不覺竟臉紅了。白哲被她窺得渾身不自在,幹脆叫她過來,一邊吃,一邊跟她聊天。
“太太吃過了嗎?”白哲問,“季先生呢?”
“太太一早就吃過了,”姑娘聲如蚊訥,“季先生沒吃早餐,他一早就走了。”
“季先生來這兒住了幾天?”白哲問。
姑娘想了想:“不算今天,是四天。”
白哲心裏默算了一下,有了計較,抬頭笑道:“以前我在家的時候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
“嗯。”姑娘羞羞地低下了頭,“三年前來的。”
“那她呢?”白哲朝外麵走進來的另一個傭人望了一眼。
“比我早兩年。”姑娘誠實答道。
“管家呢?他是哪年來的?”白哲又問。
這次姑娘不知道了:“我來的時候,管家已經在了。是管家招我進來的。”
“那以前的傭人呢?”白哲問,“他們都哪兒去了?”
姑娘搖了搖頭。
白哲有點懂了。
白哲吃飽之後,便想去找母親聊聊。姑娘告訴他,太太吃過早飯就上了樓,這時候大約在書房裏,白哲道過謝,沿著樓梯向樓上走去。
白家雖大,卻隻有兩層樓高。樓下是客廳廚房等等,樓上是書房和數間臥房。書房離樓梯稍遠,白哲腳步很輕,一直走到書房前,他才施施然站住了腳。
門開著,媽媽在裏麵。
媽媽換了身黑底銀花旗袍,銀絲在腦後挽一個髻,優雅地攏了起來。白夫人年輕時候並不是社交場上的名媛,比起真正的名媛,她顯得木訥嚴肅許多,可白哲的父親就是一眼相中了她,曠日彌久地苦追才終於抱得美人歸。白哲靜靜站在門口,窗外的陽光照進來,暖洋洋灑了白夫人一身。這旗袍發髻的婦人雖老了,卻依稀能辨認出當時令白家少爺一見傾心的風采。
白夫人如今聽力不行了,視力也逐漸下降,白哲走到門前,她絲毫沒有發現。她抬手從書桌旁邊的架子上取下枚相框認真地擦拭著,每擦好一個,便放回去,拿一個新的下來。架子上擺放著許多相框,有她與白哲父親的婚照,有她年輕時與白哲父親熱戀的時光,還有後來添了白哲,他們一家三口溫馨的合照。
在許許多多的照片之外,架子上還擺放著各種獎杯證書,有白哲父親參加業餘棒球聯賽獲獎的證書,還有白哲父親參加某次親自聯誼會獲頒的獎狀。更多的,則是白哲拿回家的獎杯。白哲從小學習鋼琴,參加過的比賽無數,每次都不走空,必須拿點名次回來。家裏原來有個小一點的架子,白哲十三歲的時候那些獎杯就擺不開了,白哲父親就訂做了個新的。如今那些獎杯獎狀一塵不染地擺放在白哲離家時的位置上,不知這十幾年裏,被母親拿下來親手擦拭了多少遍。
白哲心裏湧上股說不清的愧疚酸楚,他伸出手,敲了敲門。
白夫人這才察覺到有人站在門口。她轉過頭,看清楚是白哲的一刹那,眼神有一瞬間的放心。接著,她的目光自白哲的臉上迅速下移,在白哲的腿上打了個轉,重新落在白哲眼中。她的表情略顯僵硬,語氣更是硬邦邦的:“你醒了?吃早餐了?”
“吃過了。”白哲邊走進來邊說,“謝謝媽媽給我準備這麼好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