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遊離迅速回到房間。
這次,他並未像往常一樣趺坐入定,而是在屋內來回踱步,對先前在一樓大堂見到的那個白衣男子頗為在意。
那是一種沒來由的警覺和戒備。他本不是那種凡事都依賴直覺的人,但這一次不同,他卻無端地生出一股子焦躁來。
來來回回走了好一會兒,樓下酒客的喧鬧聲不時傳了上來。
“得月酒樓算是安西城排得上號的大酒樓了,隔音效果居然這麼差。”
他咕噥了一句,有心轉移注意力,便運轉起傳心術,悄悄釋放出神識,想要弄清楚這聲音是不是來自在樓梯見到的那些人。
隨著神識漸漸覆蓋了樓下的房間,那些觥籌交錯、滿麵紅光的身形,便一一映現在他的神識感應之中,清晰如在現場親曆一般。
隻見屋子中央擺著一張長桌,上首坐著一位皮膚白淨、長髯垂膺的中年儒士,頭戴青黑軟腳襆頭,身穿紅色襴衫,氣質儒雅,眉宇藏威。
其餘一眾官員則分列兩排而坐,總共有八人之多。這些身居安西州要職的官老爺們,各各推杯換盞,氣氛雖然熱烈,但若仔細看,便會發現,每個人無論是飲酒還是說話,其實都很節製,絲毫不像遊離一開始聽起來的那樣放浪形骸。
“這些人之所以來這裏設宴,八成是巧榭受損,暫時接不了客的緣故?”遊離忍不住想道。
這時,其中一位體態臃腫的中年文士慢悠悠地站起身,朝著上首作揖道:
“今晚歡宴,承蒙知州大人厚愛,下官心懷惴惴,懇請敬酒一杯。”
說著,端起身前的酒盅,一口氣喝盡。
看到這裏,遊離便知道了,那上首坐著的,正是安西州的知州李自牧。
李自牧舉杯,微笑頷首,小酌了一口,示意其落座。然後眼神微微掃了一下右首。
坐在他右首的是一名身穿武服的中年漢子,立即會意,於是起身抱拳道:
“諸位大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請容我一言。”
眾人紛紛放下酒杯,停止交談,齊齊看向他。
那人接著說道:
“今日李知州親自做東,請各位同僚歡聚,一為與大家多多交流,增進感情,二為大家打打氣——想必大家也知道,近日安西城內風聲鶴唳,人心惶惶,正是需要諸位同道堅守本職的時候,大家辛苦辛苦,爭取早日將局麵穩住。”
其他人聞言,紛紛表忠,皆道“定當唯知州大人馬首是瞻”雲雲。
遊離將這一切瞧在眼中,覺得新鮮,忍不住吐槽道:“沒想到這裏的官場也作興開動員大會的?”
此時,又有一個上了歲數的官員問道:
“我等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職位雖卑,亦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隻是,敢問司理大人,安西城的局麵可不是我等一眾文官小吏能左右的,除了知州大人,還需要大都督府的合作才行。”
王庭之等的就是這類回應,當即笑道:
“錢師爺所言極是!李知州雖然身兼安西路安撫使一職,但其實也隻是個有名無實的虛銜罷了,整個鎮西邊軍的軍政大權實際還是掌握在寇大元帥手裏。在座的也都清楚,李知州剛到任時,年輕氣盛,與寇大元帥發生了些不愉快。兩年來,一直夙夜憂歎,盼著與大元帥修複關係。”
此言一出,現場頓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王庭之頓了頓,話鋒一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