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安西城的司寇參軍王庭之,便親率法司一幹捕快、佐吏,調來本城兵司的一營軍士,直奔轉運使所在的邢府而來。
大隨州一級的地方衙署,皆設有倉、兵、戶、法、功、士六司,也稱為六曹,分管一州的倉穀、兵事、民戶、刑獄、考課、營造等各項事務,可謂各司其職。其中,法司的主事官即為司法參軍,但本州人則習於稱為司寇參軍。
司寇參軍王庭之,掌管的便是整個安西州的刑獄司法之事,且常以法家門徒自居,是個出了名的酷吏。本地百姓甚至根據“王司寇”的諧音,暗暗送了他一個“王撕褲”的諢名,便是因為他斷案最喜上酷刑,動不動就扒人衣褲,大刑伺候。
加之,他又是知州李自牧的大舅子,是安西城內數一數二的土皇帝,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平日裏豪橫慣了的,以至於其他五司的同僚要麼巴結討好,要麼敬而遠之,反正個個都怵他。
路上,兵司那位領軍的牙將心懷惴惴,小心翼翼問道:“王大人,未知咱們這麼興師動眾地去轉運使大人的府上,所為何事?”
說起來,這位鮑姓牙將也是有苦說不出。他的頂頭上司,司兵參軍早就聽到了風聲,自己不敢參與安撫使李自牧一派和轉運使邢陽生一派的明爭暗鬥,生怕成了炮灰,所以故意躲著王庭之,將他給推了出來。而他麵對這種情況,也隻能揣著明白裝糊塗,硬著頭皮發問。
一路上,王庭之殺氣騰騰,臉色極為難看,顯然也知道下麵這些人的那點小心思,冷著臉道:“老子管的是司法刑獄,有人殺人犯法,自然就要拿人收監!”
“大人,不知是何人犯法?”鮑牙將低聲問道。
“鮑將軍莫要多問,隻管跟著便是。今日之事,王某銘記於心,日後必有厚報。”王庭之沉聲道。
“好說,好說……”鮑牙將見他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隻得將一肚子疑問和鬱悶咽在肚中,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索性把心一橫,豁出去靠緊李自牧這一派了,說不定還能搏個大好前程。
無移時,近百號人便將偌大一座邢府給團團圍住。
一彪形大漢得了王庭之授意,上前大聲敲門。片刻後,便有府上家丁隔門發問:“來者何人?”
“法司辦案,速速開門!”
“法司?好大的威風,跑到邢府來吆五喝六,誰給你的膽子!”
“廢話少說,我法司辦案,自然有鐵證如山。再不開門,休怪我等強闖了。”
“這裏可是轉運使大人的府邸,你敢!”
“有何不敢?來啊,撞門!”
話音剛落,隻聽得門外傳來數人的打號聲,然後便轟的一聲撞在了大門上。
裏麵的家丁沒想到外麵的人竟如此頭鐵,唬了一跳,當即飛也似的跑到內院,向管家稟明情由。
一刻時後,遊離便跟著邢陽生來到門後。
此時大門已被撞開了一尺有餘的縫隙,透過門縫便能將外間火光衝天的一排排火把。
“主事者誰人?報上名來!”邢陽生沉聲道。
“可是轉運使邢大人當麵?下官乃本州司寇參軍王庭之,奉命前來捉拿一個名為‘道心’的妖道,還請邢大人行個方便,速速開門。”門外王庭之語氣強硬,毫無退讓之意。
邢陽生聞言,臉色鐵青,冷聲道:“道心道長乃本官貼身侍衛,今日遇刺一事,本官便是當事人。道長為救本官,才誤傷牧之兄,你們不去捉拿刺客,反倒來拿我的人,豈有此理!”
“邢大人說笑了,且不說那妖道有裏通刺客的嫌疑,光憑他是重傷李知州的直接凶手,下官按例便要提堂審訊。大人乃事件相關方,按說也當一同前往法司問案,但大人連日主持兩國和談,想必已經乏了,需要休息,就不敢勞煩大人同往了。”王庭之不卑不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