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急切問道：“那人現在何處？”
楊綸回答：“秦王府玄甲軍左營校尉，李平安。”
“玄甲校尉？”李綱喃喃自語，轉而拉住楊綸衣袖道：“老夫需見見那人。”
“無不可，那人此時正在尚書令秦王處。”楊綸道。
“即刻去見。”李綱站起身，胡亂套好靴子。
……
五十二歲楊綸，攙扶七十來歲李綱，加起來一百二十多歲兩人，一路疾行來到李世民公房外。
剛能看到公房後，李綱忽然表情糾結，喘著氣停住腳步。
楊綸也是累夠嗆，一邊撫李綱後背給他順氣，一邊哈赤哈赤問道：“李公何故停下？可是身體不適？”
李綱搖頭，把幾口粗氣喘勻，道：“緩一緩，不急。恭仁，你可知老夫為何如此急切見那人？”
楊綸思索一下：“綸不知何故。”
李綱尋處台階，坐下喘氣道：“其實我一直知曉穆公有後，而且見過那孩子。”
“啊？這，這這這！”楊綸被李綱所說的話驚到，一口氣憋住，接連退後好幾步。
李綱語氣低沉道：“我當年初入朝堂，年輕氣盛，性格剛直招人記恨，被仇家追殺走投無路逃離大興，萬幸，我遇到穆公。”
李綱停頓一會，緩緩回憶：“那時穆公萬人之上，權勢濤濤上達天聽，穆公遇我，知曉我狼狽奔逃緣由，頗為欣賞，帶我返回大興，發話保我李綱，這才讓我苟存性命。”
李綱繼續說：“穆公離世後，其子李渾又按穆公所囑，依舊對我李綱周護有加，數次助我脫離朝堂死局，免去發配監牢、破家死別之災。”
楊綸回過神，恍然大悟。
之前隻知李綱與李穆交好，與李渾更是忘年好友，卻不知其中竟有如此曲折緣由。
李綱表情逐漸悲痛：“可好景不長，穆公離世，楊廣越發猜忌李渾，費勁心思扳倒李家。直至大業十一年，昏君楊廣聽信佞臣宇文述讒言，忽對李渾發難。數千楊廣爪牙衝入李府，見人殺人，見狗殺狗，連小小嬰孩也不放過。”
楊綸自然清楚這事——大業十一年申國公李渾謀反案。
此案平息後，曾經天下世家之首，申國公李穆一族徹底湮滅離析。
這場冤案，使各大世家徹底失去對楊廣信任，導致朝局越發混亂，最終隋朝覆滅。
李綱繼續說道：“楊廣發難突然，李渾不及應對。屠殺發生時，李渾安排家中老奴，從狗洞中帶出一九歲孩童，逃至我府上躲藏。”
楊綸接話道：“這孩童，便是穆公之後？”
李綱點點頭，悲愴難抑：“正是，穆公嫡孫，李渾嫡三子，李鑠。”
楊綸不解：“可李平安為何又流落甘州？”
提到這事，李綱眼眶通紅，渾濁雙目湧現淚光。
“怪我無能。”李綱哽咽道：“那時楊廣爪牙四處緝拿李鑠，我怕李鑠躲我府中會被發現，於是安排親信將李鑠送往偏遠河西避難。”
李綱老淚縱橫：“送走李鑠第二日，楊廣果然派人上府搜查，那時李鑠早離關中，楊廣撲空。”
楊綸掏出手帕，替李綱擦臉頰上淚珠。
李綱悲痛欲絕：“可後來河西戰亂，我忽然失去李鑠訊息，我急忙派人去尋，卻始終尋而不得，就這般可笑，我居然把穆公之後給丟了”
李綱捶胸頓足悲呼道：“我李綱無能啊！”
楊綸急忙拉住李綱雙手，安慰李綱道：“此事不怪李公，戰亂一起訊息不通是常情。況且現這孩子就在眼前，失而複得是好事，李公隨我去相認便是，無須在此悲痛。”
李綱表情戚戚：“可我不敢，我怕那李平安不是李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