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似煙幕,及腰如雪瀑。
手指微微劃過那一頭白絲,慕容晴跪坐在明月的身後,手裏拿著一把象牙梳子,緩緩轉動著。
慕容林手裏攥著一把瓜子,小眼神一瞄一瞄地看著自己的妹妹,從他們除了陸府之後,慕容晴已經對著明月的那一頭白發,忙活了兩天了,可任是明月由得她一通胡亂折騰,都是沒弄出一個讓慕容晴滿意的鬢發,反觀麵含微笑,嫻靜端坐的明月,卻一點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頭發,無論慕容晴弄出個什麼樣式,她都隻是笑眯眯地點著頭,再附和上一句:“好看。”,在沒有別的意見。
慕容晴聽著耳邊的那一聲聲瓜子殼破裂的聲音,黛眉微撇,握著發絲的左手停滯,右手舉著梳子,一時不知道該怎麼下手了,可那道煩人的聲音卻一點都不停歇,依舊在不斷地哢嚓哢嚓作響,慕容晴索性放下手中的梳子,沒好氣地瞪著慕容林,兩個粉嫩的臉頰圓鼓鼓的,好像想說什麼,又不想說似的。
慕容林嘿嘿一笑,伸手將已經為數不多的瓜子,遞給慕容晴,說道:“你要實在不知道做些什麼靜靜心的,不如跟柳姑娘去秦淮河邊上走走,那裏可是有不少好玩稀奇的東西呢。”
慕容晴頓時有些泄氣地說道:“去那兒做什麼,再帶上明月去,指不定又出個什麼牛鬼蛇神攔道的,還不如在這裏清靜呢。”
聽著自己妹妹的這一句,慕容林有些啞然失笑,都說江南士子層出不窮,門閥世家林立,可到了自己妹妹的嘴裏,就變成了牛鬼蛇神了,何況還是一個從小就在江南長大的女子,看來這江南還真隻是能吸得住人,卻留不住人啊。
“你也不用這般憂心忡忡地,你放心,做哥哥的,肯定讓你這未來的北地側妃,做得穩穩當當的,不過你要說這裏清淨的話,那我可就不敢答應了,若不得等會兒,你就要拉著柳姑娘自己跑去秦淮河了。”慕容林笑著說道。
慕容晴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哥哥,有些不大明白哥哥說的是什麼意思,馬車卻突然間開始加速起來,大街上瞬間響起一陣雞飛狗跳的嘈雜聲,有怒罵不止的,有痛哭的,也有幾道幸災樂禍的大笑。
可無論這輛規格甚高,奢華程度不比江南的那些世族豪閥插上一定半點的馬車,如何地加速在大街上橫衝直撞,馬車內,卻依舊如履平地,除了速度快了些之外,一點顛蕩都不曾有過,慕容晴小手緊緊摟住還渾然不覺的明月,關節有些隱隱發白,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突然像是發瘋的哥哥,充滿疑惑。
慕容林卻波瀾不驚地坐在原地,笑眯眯地看著窗外飛速而過的街影。
車門外,那名連慕容晴都不知道駕車的是為何人的車夫,卻穩穩地衝著車廂內說道:“公子,可要著手?”
慕容林哈哈笑著:“都散出去吧,江南不出點動靜,怎能叫師傅安心?”
車外再沒有聲音傳出,慕容林接著從懷中取出一封早已經寫好的信件,遞出去,接著說道:“去送給江南道經略使,就說本公子連彈劾奏章都替他準備好了,這份禮就當本公子白送的,不用他回了。”
這時,車外的人才回了一句“是。”
直到現在,慕容晴才雙眼震驚,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哥哥,“哥哥,殿下不會答應你這麼做的。”
慕容林毫不在乎地攤了攤手,隨手便再次摸出一把瓜子,說道:“李壞李壞,名字已經夠壞的了,怎麼還能當壞人呢?我慕容家做起壞人來,早就已經得心應手,他想攬了去,我偏偏不讓,誰讓我是他師兄呢?”
慕容晴愣愣地看著哥哥,怔了半晌,此說出一句:“他會不開心的。”
明月微微側過身,將手中的小小銅鏡遞給慕容晴,眉眼彎彎,甚為歡喜地說道:“好看。”仿佛外麵與裏麵發生的一切,她都絲毫沒有察覺,或者說是不在意,慕容晴雙手忽然捧起明月那張連自己都有些嫉妒的臉龐,輕聲說道:“下回不要再這樣了,王爺留你的命,不是要你送給別人的,你這樣,他也會不開心的。”
明月依舊是笑吟吟地看著慕容晴,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隻覺得此刻的慕容晴,臉上有些什麼東西在遊走著,歪著腦袋,小手搭上慕容晴捧著自己臉龐的手掌,臉頰微微摩挲著,顯得有些滿足的模樣。
慕容晴悠悠歎了口氣,“聽不見也好,聽不得的,不願聽的,都是不好聽的,一日開心,便一日歡喜,一日不聽,便樂在一時。”忽然,臉上的那抹不愉快如同一陣風吹過一般,笑意湧現,手掌伸向明月的那頭雪白頭發,笑道:“好看。”
慕容林一邊可著瓜子,一邊輕輕哼著那天李壞哼著的那首小曲兒,臉上寫滿了得意。
武王世子何時曾經開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