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玄塵(1 / 2)

北方的深秋天氣越發陰鬱,冷清的小雨遮住了昏黃的陽光。坐落於北方的玄武城孤獨而又寒冷,它不僅是北方王權所在,也是為數不多的古老王城之一。

城池的山腳下有一座小鎮,人們稱之為望水鎮。因為那裏有一條終年不結冰的小溪,傳說那條涓涓細流曾是神靈的眼淚,它在為逝去的愛而哭泣,盼望有一天它的愛能夠歸來。在望水鎮還有一盞極負盛名的長明燈,這盞燈放在小鎮最高的塔樓上,一座雲雀穿梭的回音閣。它不僅為迷途的人點亮了回家的路,還是數以千計的雲雀最終目的地。

太陽升起以後,飛翔的雲雀帶著無數個重要消息穿過牆壁上圓洞,進入回音閣最頂端的雲雀間。那裏有高高的圓形穹頂,縱橫交錯著巨型木梁,以及鐵鏈下懸掛著許多金色鳥籠。整個雲雀間,滿是清脆悅耳的鳥鳴。

玄塵像往常一樣蜷縮在窗台上,她穿著輕紗白裙,披著灰藍色的絨毛鬥篷,手臂環抱著腿,頭發隨意的散落著。寒風拂過,吹起她的長發,露出點點銀白色的左手。她抬起那隻手,眼中充滿了無盡的失落。整隻手上布滿著密密麻麻的鱗片,在陰沉的光線中泛著冰冷的光。就是這些鱗片讓她不願意見人,也正是因為鱗片,她的家人都在刻意的疏遠她。

一根黑羽毛飄然而落,又被清風卷入窗口。隨著一聲淒厲的呱叫,一隻渡鴉落在窗台上,滴溜溜的轉著黑眼睛,抖掉了滿身的雨露。玄塵驚奇的伸手去逗弄,沒成想卻被它狠狠地啄了一口,手背火燒火燎的痛起來。她惱怒的攆走渡鴉,輕撫著一片翹起的鱗,黯然的歎了一口氣,又要痛上好些天了。

晚霞的最後一抹光輝消失後,雲雀間裏隻剩下她和一個身材微胖的小夥子。小信差取下爪子上的小木管,將最後一隻遲來的雲雀放進籠子。然後,細心的為它倒滿清水和穀子。那隻雲雀看上去飛了好遠,它跳過去就瘋狂的吃喝起來,並發出滿意的鳴叫。

小信差插上籠門,滿臉憐惜的哀怨。“也不知道是誰,最近總讓雲雀飛的老遠,你瞧瞧,把它們累的。”

“是王城的,他們吩咐過,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第一時間送過去,你現在把消息送過去。”玄塵囑咐說。

在嘰嘰喳喳的鳴叫裏,突然響起了咕嚕聲。小信差揉著肚子,那件麻色的舊衣服看上都大了一圈。“瞧我可憐的肚子,我都好久沒有吃上美味的熱菜了。”他可憐巴巴的祈求玄塵。“求你……就一次……你去送……”

“別這樣看著我,你知道我的,我不去那裏。”

“是啊,你寧去更遠的地方。可為什麼呢?為什麼每次都不肯送王城的消息呢?那裏畢竟是你的家。”

玄塵靠在窗框上,目光落向遠方。細雨中,山腰上朦朧的王城閃爍著光暈般的燈火。“那不是家,那隻是玄武城罷了。”

伴隨著一陣馬蹄聲,一輛雙馬大車透過灰色的細雨緩慢駛來。馬車停在閣樓下,走下來一個跛腳男孩,他接過馬夫遞來的雨傘,沒等把傘打開,那輛馬車就揮鞭離開了。

“他們送來一個新人。”小信差好奇的望向下麵。

“三年了,這還是第一個新人。”玄塵望著那把展開的黑傘,不禁蹙起眉頭說。“好像是個孩子,他們從來沒有送過一個孩子。”

當她推開回音閣大門時,就像她預想的一樣,是個八九歲的男孩。然而,更讓她驚訝的是男孩的右小腿全沒了,隻有一根孤零零的鐵棍連著一塊鏽跡斑斑的鐵片。可那塊鐵怎麼能算作腳呢?隻是為了防止他在走路時不會陷入泥土裏。

小小的瘦弱的男孩顯得有些緊張不安,他撐著雨傘,從懷裏掏出一封被捏的皺皺巴巴的信。

玄塵接過信,是父親的親筆信。上麵寫著:

他是你的弟弟,玄星無法交流,王城裏不適合他。今後,讓他在回音閣裏生活。--玄王親筆。

“他……是新來的?他的腿……?”小信差指著男孩的假肢,似乎有什麼話又說不出口。

玄星挪了挪假腿,緊張的低下頭。

“他是玄星,我的弟弟。”

“你是說他……”

“進來吧,回音閣以後就是你的家。”玄塵拉起玄星的手往回走。顯然下雨的時候,在外麵聊天可不是什麼好主意。但是,她心裏清楚的明白,父王再一次的拋棄了玄星。

當她帶領玄星走上樓梯,鐵腿敲擊在木地板上發出刺耳的咚咚聲。玄塵的心跳也隨著這種怪異的敲擊變得越來越急促,仿佛深夜中有人用力的砸響房門,驚醒了噩夢中的她。其實,這個弟弟對她而言很陌生,盡管玄塵在王城裏跟他有過一麵之緣,可那次,她隻是躲在角落裏遠遠的看上一眼。

夕陽灑下金色的餘暉,父王和玄星站在那邊,就像是天空裏的鳥兒遙不可及。

玄塵收拾出一間空房,盡管信裏清楚的寫著玄星不能跟人交流,但她還是試著問了幾個問題。“來之前父親他跟你商量了嗎……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你的……姐姐……”

玄星低著頭坐在床邊,兩隻手始終規矩的放在膝蓋上。甚至是一個搖頭或者點頭都沒有,他看上去安靜的像是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