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導的風格,一如既往的黑暗。
蘇白飾演一位少年,開篇五分鍾,母親軟弱,父親酗酒暴力。長期被家暴的母親不敢反抗,以至於父親越發暴力,甚至對年幼的孩子也不放過。
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子的阿健,親手將醉酒的父親推入池塘。
父親過世,被當成意外。
阿健以為從今以後,自己和母親就能得到解脫,他們也的確過了幾年不富裕卻還算溫馨的日子。
後來,母親遇到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有體麵的工作,前妻生病過世,沒有留下孩子。
母親征求了阿健的意見,再次結婚。
卻不料,繼父隻是表麵謙謙君子,結婚幾個月之後就暴露出了殘暴的本性。
先是語言暴力,精神控製,之後開始動手,開始家暴。
母親曾經試圖反抗過,可是天天被語言羞辱,用最不堪的語言進行精神打擊的母親,變得極度自卑敏感。剛剛生出的一點點反抗想法,在男人舉起拳頭的那一瞬間,破滅了。
母親擔心自己的遭遇被孩子發現,擔心波及到孩子,所以他給孩子安排寄宿。
每個學校總有那麼幾個流裏流氣抱團欺負弱小為榮的渣渣。
這一次,他們盯上了阿健。一個從老破小轉學過來的窮學生,隻因為母親為他找了個好繼父,才能讀這所以升學和有錢出名的學校。這種人活該被欺負,不欺負他都對不起自己。
這是渣渣們的世界觀。
阿健沉默,隱忍。
麵對霸淩他的渣渣,一開始他並沒有反抗。
周末回到家裏,他發現母親身上的傷,強行查看,發現新傷覆蓋舊傷。
他氣極了,忍著,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離婚吧!”
母親先是點頭,緊接著又搖頭,表情極其痛苦,卻又出聲安慰阿健,叫他不要操心,她能解決。
“你怎麼解決?”
阿健沒有猶豫,拆穿了母親的謊言。
“你除了忍,還能怎麼解決?這樣子忍下去什麼是個頭。就因為你的忍,所有人都可以欺負我們,所有人都當我們是垃圾。憑什麼忍?反抗啊!離婚啊!”
恰在這個時候,響起了開門聲。
母親急得不行,“別說了別說了,李叔叔回來了,你快回房。”
來不及回房,繼父推門進來。看見阿健在家,顯然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想起今天是周五。
“阿健回來了。”
繼父變得熱情,又透著點客套。
阿健點點頭,小聲叫了聲叔叔,在母親的目光懇求下,回到臥室。
他就靠在門背上,偷聽著外麵的動靜。
客廳很快安靜下來,顯然兩個大人轉移到了臥室。
阿健有些不安,有些遲疑,最終還是沒有踏出房門。
待到第二天,他發現母親身上多了一些新傷。
“他又對你動手?”
“他,他不是故意的。”
大熱天,目前在家還穿著長袖,阿健一雙眼睛看透了一切。
“離婚吧!你要是說不出口我來說。”
“可是,學校是你李叔叔幫忙找的,托了好多關係。要是離婚,你讀書……”
“我去哪裏都能讀書,不是非要留在這個學校。再說,這個學校沒多好,全是一群渣滓。”
母親遲鈍,或許是生活的摧殘,讓她變得不願意思考。因為一思考,就會感到痛苦,人生何其的痛,命運何其不公。
不能去想。
越是不想,思維就越發遲鈍。
她沒有發現阿健的不對勁。
母子兩人誰沒有說服對方,不歡而散。
阿健回到學校,依舊被霸淩。他忍無可忍開始反擊,卻遭到更嚴重的暴力,甚至老師都認為他是個問題學生,一來就惹出這麼多事情,還讓他安分些。
阿健沒有反駁。
有時候出身就是原罪,洗不掉。
他身上流淌著親生父親的血脈,父親就是個令人厭惡的人。或許他身上也有令人厭惡的特質。
他自嘲一笑。
連著幾個周末回家,母親身上舊傷添新傷。有一次更是被打斷了骨頭,頭破血流住進醫院。
已經這樣,母親還要替繼父隱瞞,不報警不說,還騙他說是去走親戚,叫他周末自己在家。
阿健偷偷去了醫院,看到了母親的慘狀。
他又憤怒又痛很,雙眼全是怒火。
憤怒於繼父的暴力,痛很母親的軟弱。
他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沒有當麵拆穿母親的謊言,給彼此留下最後一點體麵。
期末考完,回家等待成績。
這是一個平常的夜晚。
母親在廚房做飯,繼父在客廳看電視,阿健在臥室看書。
開飯。
阿健主動幫忙,還親自替繼父開酒瓶斟酒。
他努力活躍氣氛,母親和繼父都喝多了些,他包攬了餐後洗碗的任務。
兩位大人喝得昏昏沉沉,就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刷著手機睡了過去。
阿健沉默著,有條不紊按照計劃做事,然後出門。
他約了霸淩他的幾個同學,大家在學校附近某個網吧見麵。
他帶了錢,他在電話裏麵承諾,以後每個月給錢,隻要別欺負他讓他安心讀書。
渣渣頭子很滿意阿健的識趣,有錢,就算是下刀子也要去。
然後……
一場血案震驚這個城市。
一個中學生死於雨夜,大雨衝刷掉所有的痕跡,甚至連監控也變得模糊不清。
同一個夜晚,城市某個角落某個小區,發生了一起煤氣泄漏事故,一對夫妻經過一天一夜的搶救,終究還是能沒能搶救回來。
盯上你了!
警察盯上了阿健。
同一個晚上,兩起事故遇害的人都和這名叫做阿健的少年又關係。
阿健卻始終沉默,像是一個遭受慘重打擊選擇自閉的少年,這也符合少年平時的情況。所有人印象中,他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任由警察調查,他不做反抗,不做辯解,也不說話。
警察問什麼,要麼沉默,要麼就是不知道不清楚。
他一個未成年,沒有直接證據,警察不能僅僅憑懷疑就對他采取強製措施,更不能實施抓捕。
案子上了新聞,卻又迅速被更大的新聞遮蓋住。也隻有當地人在關注後續。時間長了,就連當地人也開始遺忘。
警察始終撬不開阿健的嘴,也沒有證據,連目擊證人都找不到。那天晚上下雨,又吹風,冷得直哆嗦,大家都躲在屋裏吃著熱騰騰的飯菜,沒事就不會上街。
大雨衝刷了一切痕跡,也給警察辦案帶去了極大的阻礙。
至於煤氣泄漏一事,意外二字,蓋棺定論。
阿健離開了,離開城市,回到了家鄉小城鎮繼續讀書。
他成為了一個孤兒,人們說他命硬克父克母,他不在乎。他過上了有記憶來最簡單卻一直向往的生活。
他考上了大學,成為了一名醫生。卻在一次醫鬧事故中被刺,身受重傷,命在旦夕。
臨死之前,他撥通了當年辦案警察的電話,通過電話他告訴警察當年事情真相,承認自己犯案。
之後,他沒有遺憾的閉上眼睛,離開這個世界,這個操蛋的世界。
影評人張可可坐在電影院,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太特麼黑暗又痛快,果然是梁導的風格,無論什麼題材都能拍出一股子隱藏的黑暗係風格。
過癮!
痛快!
震驚!
同時無比佩服。
蘇白身為一番男主,完成良好,完全撐起了阿健這個人物。
對待暴力,他一開始選擇忍。當忍無可忍的時候,他用更加殘暴的方式結束這一切,徹底的結束,不給暴力施加者任何辯解喘息後悔的機會。
100分鍾的電影,阿健的台詞很少。台詞最多的場景,就是他和母親兩次談話。
無論是麵對繼父,老師,同學,霸淩渣渣,亦或是警察,他都是一個沉默的少年,台詞極少。
然而,觀眾卻能從他的眼神中窺探到他的精神世界,看到他的內心想法。
這個操蛋的世界,這些操蛋的人,既然沒有人收拾他們,那就讓他來終結這一切的罪惡。
第一次,深夜,他推親生父親跌落池塘,始終沉默,不作聲,目光冷漠地望著在池塘裏翻湧的父親。
第二次,他解決繼父和親生母親,表現得一切正常,沒有多餘的廢話,甚至沒有多餘的動作。
他沒有同母親做正式的告別。
他的想法很殘忍也很簡單,既然母親寧願忍受長期且痛苦的家暴,以及精神控製,活得像個行屍走肉,不如他來結果這一切,給她一個痛快,讓她早早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