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青城
許久之後,萬俟梟才緩緩推開雲裳,神色間也已經恢複了一貫的冷然。除了眼圈微紅之外,再也看不出其他的痕跡。
青環死了,活著的人會更加堅強。她不是青環,她不會逃避命運,她會爬到最高,把握命運,然後盡她所能,保護她要保護的人……一切對她有價值的人。所以,在這之前,她必須盡快結束這場戰爭。
萬俟梟看了眼青環麵帶微笑的僵硬的屍體,命人帶下去好生葬了,繼而轉向雲裳正色道:“雲裳,我有要事交予你辦。”
本來要默默離開的雲裳回頭看了看萬俟梟,折回去坐下。
萬俟梟附耳輕語。如此這般……
“皇上,夜深了,早點休息吧。”禦書房裏,狐清影垂下眼瞼道。秦羨把他叫過來之後就一直不說話,隻自己看奏折,於是他在邊上一直等,等到三更半夜了,也不見秦羨有什麼動靜,隻好出言提醒他。本以為秦羨召他來是討論北疆大捷的事,現在看來,似乎並不如此。隻是不知到底何事能讓皇上如此在意,大晚上的召他入宮問話。
秦羨聞言放下手中奏折,眼神陰測測的盯著狐清影,聲音也聽不出喜怒的問道:“聽說,你把司馬策放出天牢了?”
狐清影心中一震,原來是為了此事!他略一尋思,行禮正色道:“司馬公子學識淵博,見底獨到,臣私以為可以擔大任,故而想賣其一個人情,便自作主張放他出獄了。因為最近北疆事務繁忙,未來得及向皇上稟報此事,是臣的失誤,還望皇上見諒。”
秦羨冷笑:“你倒會為她擔責任!”
秦羨在“她”字上用了重音,但並未明示是哪個她,不過他們君臣之間含蓄的對話,彼此都懂的,也無須明說。
“臣不敢!”狐清影單膝跪下稟明忠心。
“算了。朕沒怪你的意思,清影無須激動。”秦羨淡淡笑開,剛才的低壓氣氛一消而空。他狀似隨意道:“既然放出來了,那便找個地方安置吧。宮中到底是不太方便的了,司馬策畢竟是年輕人,跟宮妃共處一個屋簷下不好。嗯……放到一般臣子家又太失禮降了待遇級別了,好歹司馬策是東晉太子……這樣吧,把司馬策安置到秦頌王府上吧。秦頌雖被勒令反省,但好歹也是親王,由他招待司馬策也不算降了待遇級別。”
“皇上不可!”狐清影急忙阻止。誰不知道秦頌好男風,司馬策這樣漂亮的人兒送到秦頌府上,完全就是羊入虎口。
“恩?清影有異議?莫不是認為秦頌沒能耐招呼好貴客?放心吧,秦頌雖然被勒令反省,但吃穿用度還是從不曾缺了他的,招呼一個司馬策還綽綽有餘。”
“皇上……”
“清影不用多言,朕心裏都有數的。”秦羨擺手製止了狐清影的話,笑道,“反正,你也就答應了幫她把司馬策弄出來,沒答應保他平安無虞吧?況且,朕是好心招待他,又沒說要弄死他。”
秦羨說著走下禦案,一直走到狐清影麵前。他湊到狐清影臉前,聲音輕柔卻陰狠的一字一字道:“清影,你要知道……舉凡肖想朕的女人的,都該死。”這話他是臉貼著狐清影的臉說的,話裏說的是司馬策,但話外說的是誰就難說了。
狐清影低下頭,淡然道:“是,皇上。”
“恩,去吧。早點休息。”
“臣告退。”
狐清影離開後,空蕩蕩的禦書房就隻剩下秦羨一個人負手而立。身上黑底金紋的龍袍華麗繁複,獨立於大殿之上看起來那麼陰冷而孤寂。
他拿起禦案上的硯台,將研好的墨汁倒進筆洗裏,看著筆洗裏的清水被濃鬱的黑色墨汁煙暈成黑色,陰鷙的眼神緊緊凝視著被一絲一絲氤氳染黑的清水,嘴角慢慢勾起。
你不是喜歡幹淨明澈的東西嗎,那如果他被汙染成最肮髒下賤的東西,你還會要他嗎?
透過窗外臘梅枝頭,月亮有些詭異的泛紅。萬俟梟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不知道雲裳那邊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如果這一招釜底抽薪成功,那麼雷金不戰而退指日可待,柔然起碼三年之內沒有一戰之力。但如果失敗……這不可能。雖然沒有比照,但是她百分之百相信,雲裳的武功足以獨步天下。所以,現在她這邊隻要繼續裝樣子拖住雷金就好。且希望雲裳一切順利吧。
萬俟梟祈願著睡去。
“速歸?”雷金念出紙條上的字,帥氣的眉毛微微皺起。
鷂鷹在窗口扇著翅膀撲騰,雷金的視線卻越過它望向渺闊的天空。
藍天白雲,晴空萬裏。
正如他第一次遇上顧青城的時候。
那也是這樣一個藍天白雲,陽光燦爛的冬日下午。他和諾吉雅照例參加親民活動,在塔塔部落的草原賽馬中他照例取得第一名的成績。在夾道兩旁無數熱烈的掌聲與讚美中,一種屬於強者的氣場吸引,讓他回首一眼看到了人群那頭一個麵色蒼白,淡笑若水的人。而後他被人群簇擁著領了金腰帶,又受了一杯敬酒,再去看時,那人人跡已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