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水車滴裏搭拉的穿過整座城市,帶起一陣濕潤的水意。
她沿著街道走到公交站台,擠在上班族的人流裏上了回家的公交車,一路晃晃停停,兩側的梧桐樹影在眼前一閃而過。
早高峰將原本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延長了二十多分鍾,雲泥從公交車上下來時,空氣裏已經有了些幾分夏日的燥熱。
她在小區門口常吃的早餐鋪買了兩個包子,拐進一旁的老式小區,裏麵是隨處可見的髒亂差。
僅有的八棟樓,牆皮在風吹日曬裏脫得斑駁細碎,各家窗前花花綠綠,衣衫隨風晃動。走得近隱約還能聽見某家某戶傳出的說話動靜,單元樓前原有的防盜門年久失修,毫無顧忌的敞開著。
雲泥走到最後麵的一棟,樓底下還有幾個老太太坐在那兒剪毛線頭,都是眼熟的鄰居,她打了聲招呼,徑直上了三樓。
一層兩戶,雲家在右邊,不同於隔壁門前的溫馨布置,雲家門口簡單又冷清。
推開門,屋裏一如既往地安靜,一室一廳的構造,陽光穿堂而過。
雲泥放下包,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坐在桌旁點了一遍剛拿到的工資,加上平時白天做的其他兼職,差不多有四千塊。
她拿出一部分作為學費和必要開支,剩下的打算等下午出門的時候,順便存到銀行裏。
雲泥小學六年級那年,父親投資失敗生意破產,母親徐麗也在同年被查出患有尿毒症,透析化療了兩年多,病情卻突然惡化,換了腎也無濟於補,在第三年冬去世。
可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雲泥的父親雲連飛在出殯回來的路上遇到車禍,左腿落下終生殘疾,如今跟著老鄉在不同城市的工地上做電工。
家裏債台高築,雲泥從初三就開始做各種各樣的兼職,這樣的日子她已經過了三年,遠看不到頭。
算好賬,雲泥起身去洗澡,隨後一覺睡到下午兩點多。
她四點鍾還有個兼職,在不同學校附近的小區發傳單,從四點到七點,一個小時十三塊。
今天正好被分在三中附近。
雲泥和另外兩個女生一起,這個點小區門口還沒什麼人,三個人站在樹蔭底下。
夏日午後,萬裏晴空,風裏帶著揮不散的熱意。
直到六點多,小區門口的人流才逐漸多了起來,李清潭接到朋友電話從家裏出來,剛走到小區門口,朋友又打來電話,他邊走邊接,忽然從旁邊遞過來一張傳單。
“您好,啟明輔導班要了解一下嗎?”
女生的聲音輕淡,捏著單頁的手腕纖細,李清潭下意識順著看過去,卻在看清女生的樣貌時頓了一下。
他在對方的眼裏看見同樣的驚訝。
朋友在電話那頭催促著,李清潭沒有多說什麼,接過傳單匆匆離去,暮色夕陽下,少年的身影走在人群裏,逐漸遠去。
蔣予的車停在馬路對麵,李清潭拉開副駕的車門坐進去,他叨叨個不停,“你幹嘛呢,比女生還磨蹭。”
李清潭低頭看手裏的傳單,淡聲反駁:“十分鍾,從你打電話到我出門,才過了十分鍾。”
“……”蔣予嘁聲,“你看什麼呢?”
“傳單。”李清潭抬起頭,看向窗外,隔著不遠的距離,看見不停給路人發傳單的女生。
她個子真的挺高的,穿了件黑色的T恤和淺藍色的牛仔長褲,兩條腿纖細筆直,樣貌也出挑。
是站在人群裏,一眼就能讓人看得見的存在。
一如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