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蕭氏子弟(1 / 2)

剛出正月,風還是刺骨的冷,日頭隻有一個灰朦朦的影子,低懸在地平線上,眼看就要被不斷逼近的烏雲吞噬。原野上不見一個活物。一陣緊過一陣的風聲中,枯敗的荒草掙紮翻湧著,一浪一浪直到天邊。

一隊人馬突然出現在原野上,像一把刀劈開草浪。

疾馳而來的是三四十騎重甲騎兵,盔甲斑駁,刀弓凝血,策馬急行之間隊形毫不散亂。

一棕一黑兩匹駿馬並肩在前。策著棕馬的契丹青年,一身窄袖青袍,衣襟染血。騎黑馬的則是個十六七歲的緋衣少女,束發如瀑,肌膚勝雪,渾身上下不見一樣珠玉,隻有手中長鞭鑲了流光溢彩的寶石。

緋衣少女放慢馬速,望望已被烏雲遮蔽了半邊的夕陽,轉頭問道:“四哥,那十裏堡還有多遠?怎的四下越發荒涼?就我們眼下這點人馬,若在荒郊野外遇著追兵,可沒法再撐過一晚。”

四哥道:“阿緋且寬心,再過一刻總該到了。此為涿易二州交界之處,方圓十裏再無其他村堡,十裏堡便由此得名。應當就在拒馬河岸,沿河北上定錯不了。”

阿緋訝然:“四哥才來幾日,連這麼個小村堡都知道。我竟似在南京道白待了兩年。”

四哥搖頭:“隻是湊巧。前日我去麴院給阿爹尋酒,正遇上院使得了密信,舉報十裏堡堡頭李煥私釀私榷,將酒走私入宋國。院使就著輿圖尋十裏堡所在,我在一旁順勢也看了一眼。”

阿緋哼一聲:“原是這樣。一個小小村堡,膽子也忒肥了,竟敢在我爹眼皮子下幹這營生。旁的不說,私榷入宋可是殺頭的罪名,那李煥定是利欲熏心之徒。我們既去,順手便將他處置了罷。”

四哥道:“阿緋!如今天下大亂,南京道能否穩住,關乎我大遼生死存亡,正是要收攏人心的時候,濫用私刑乃是大忌!”

四哥說著,見阿緋咬著嘴唇目露委屈,便放緩了口氣:“自古燕趙多壯士,尤以燕人為甚。如今遼東世家大族相繼南遷而來,若不好好約束族中子弟,個個如你這般動輒喊打喊殺,必會逼著燕人再起投宋之心。另者,我們還須在十裏堡中固守待援,不可多生枝節。“

阿緋的委屈卻是裝出來的,再屏不住,噗嗤一笑:“好啦四哥,我思慮不周,知錯啦。虧得京中貴女們都把你看得眼珠子似的,誰知道教訓起人來比我爹還囉嗦。”

四哥眉頭一皺,又要開口。阿緋忙正色道:“也不知這十裏堡究竟什麼模樣,堡牆牢不牢靠,有沒有得力的堡夫。若如沿途所見那些個破落村堡,又如何固守。”

四哥道:“這十裏堡大小我雖不知,但定有可用之處。你可知十裏堡私釀的是什麼酒?“

阿緋搖頭:“一個小村堡,能出什麼好酒?“

四哥沉聲道:“是燕山雪。”

阿緋一驚:“就是去歲千秋節,蕭老賊巴巴地從宋國搜羅來,當做壽禮獻給聖上的燕山雪?便因著這燕山雪,蕭老賊又得了聖心,重回北院。”

“據那密信所書,正是燕山雪。”四哥頷首,“舉報之人自稱十裏堡堡民,言之鑿鑿,想來應該不假。院使見信後也是大為驚訝,特尋了輿圖來看。”

阿緋大為驚訝:“燕山雪確是了不得,聖上大加讚賞。我阿爹喝了也道好,說此酒醇烈無雙,可明火點燃,往日喝的烈酒比之竟似白水。隻是萬想不到,這燕山雪竟然出自這麼個鄉野村堡。”

阿緋說著,忽而一笑:“可笑那蕭老賊為討好聖上,下令各道的麴院傾力試製,至今未有所得,隻得對聖上推說宋國酒法精深。可若這燕山雪真是十裏堡釀的,就是出自大遼,蕭老賊這回臉可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