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亮,康素貞就在校門外一個學生家裏借了一輛架子車,她拉著蘇老二用了兩個多小時,鄉衛生院裏的醫生要上班的時間,她正好趕到了那裏。
經過診斷,蘇老二是因為積熱太多和著涼引起的重度感冒。
那醫生一邊為蘇老二配藥打針,一邊埋怨:“這種感冒發展的很快,開始的時候,在你們那裏的衛生室很快都能控製住,不必要跑這麼遠,受這症,但是一旦發展到一定的程度,就會達到像你這樣,身子散了架,臥床不會起的程度-------”。
蘇老二和康素貞壓根兒都沒有在村裏衛生室治療的想法,他倆各有各的心思,因為村裏衛生室那醫生是康大功的一個堂兄弟,他醫德的高與低,醫術精與劣,反正蘇老二從不去他那裏看病,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也是到鄰村找個醫生買點藥。康素貞原先經常去那個地方看病買藥,但近來就不去了,尤其是和蘇老二結了婚以後,她便徹底的不往那裏去了。
那醫生給蘇老二打了兩針,他堅持讓蘇老二住在醫院裏治療兩天,但蘇老二堅持回家,他不想因此耽誤上課。那醫生無奈,又給他開了兩天的藥,囑咐康素貞在路上用被子把他捂得嚴實一些,若是再著了涼那就麻煩了,甚至會送了性命。
那天,正好小黃鎮上逢會,也許是快到年關了,一條兩裏長的大街上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放開經濟搞活了市場的人們就像冰雪遇到春日融化了的水,從四麵八方湧來。
康素貞拉著蘇老二來的時候,盡管是天寒地凍的冬季,但她還是出了一身的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什麼地方,她把自己裏麵棉襖的脖子扣都解開了。
她背著蘇老二走出那診斷室的門,忽然覺得自己冷了起來,她不由打了一個寒噤。這個時候她才發覺,自己外麵的單襖和裏麵的棉襖脖子扣都開著,她連忙係好棉襖的扣子,把蘇老二放到那輛架子車上,用被子把他嚴嚴實實地裹起來,並囑咐他千千萬萬不要露出臉麵來。
蘇老二覺得心裏也可不美,要不是他的身子弱,他才不叫康素貞這樣拉著他招搖過市嘞。
康素貞就那樣拉著蘇老二,從大街上的人縫裏穿來穿去,不要說這輛架子車上拉著一個蘇老二,就是一輛空車子也不是像康素貞這樣的女子拉著趕路的,更何況她從小就沒有拉過架子車,盡管那個時代中國的大地上到處行駛的都是架子車,但康素貞畢竟是康素貞,她和架子車最親近的就是那一回她坐著當時的蘇老二,現在應該說是她的丈夫“開”著的架子車從溝頂上竄到溝底下那一回。
想到這裏,康素貞不由地想笑,那個時候的自己為啥那樣想坐車呢?那車為什麼就跑得那樣快呢?心裏想著這個問題,她不由地抬起頭,在潛意識裏想尋找一段兒像當年蘇老二開車時候的下坡路,他盡管不敢像蘇老二那樣“耍二蛋”開車,但那樣的路她會省好多的勁兒。但眼前那裏有一條下坡的路呀,連一條平坦的路都沒有!那擁擠的街路上到處都是人,隨時都在遮擋著康素貞的視線,那來去匆匆的人們隨時都會撞在她的身上使她躲閃不及。
“你候走”,康素貞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她抬頭看見她的兩個嫂子站在她麵前對她說話。
康素貞不解地站住,她緊緊的扶著那兩根車杆,害怕蘇老二從車子上滑到地下,那樣蘇老二是會再著涼的。
康素貞看著她的兩個嫂子沒有說話,她能感覺到她倆是尋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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