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書秋放肆地無聲落淚,董光躍端菜上桌喊她吃飯的聲音傳來,鹹濕的眼淚已經無從掩飾。
這山呼海嘯一般的情緒撲麵而過,當章書秋勉強掙脫,睜開淚眼,董光躍已經察覺到她的異樣,蹲在她麵前,笑容溫和,用他略帶著些許油煙味的大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溫聲道:“小秋,這是怎麼了?”
章書秋用拒絕的姿態低下頭,董光躍還要說什麼,王宜萱卻已經發現不對,走了進來,隻冷冷看了章書秋一眼,不耐煩道:“你又哭什麼?”
董光躍想說點什麼,王宜萱卻拉了拉董光躍的手臂道:“別理她,死丫頭從小就喜歡哭,都被慣壞了,咱們先吃飯去,她哭完了就會來吃飯的。”
一片冰涼,章書秋低著頭,再也哭不出來,隻是自嘲地笑了笑,一切內心微弱的渴望複歸原位。
王宜萱的背影裏,腰間的那個花圍裙,從來都不會因為別人而紮,起碼肯定不會為了自己而紮……
那一瞬間,章書秋也明白,眼淚,對於不在意你的人來說,連負擔都算不上,在這個房子裏,更是多餘得可笑。這一頓飯,還非得去吃,即便如鯁在喉,也不能讓它變成自己內心那點軟弱和奢望,最後的體現。
三個人圍桌而坐,董曉峰進屋的時候,愣了一下,他顯然還沒有適應,這家裏有三個人的注視。
董光躍一臉笑容道:“曉峰,不是說中午在同學家吃飯,不回來嗎?”
董曉峰一臉譏誚:“怎麼了?嫌我回來打擾了你們一家人團聚?”
董光躍麵色一沉:“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什麼叫我們一家人?你不是這家的人嗎?”
董曉峰一邊搖頭冷笑,一邊往那小黑屋走去:“誰知道啊,人都說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爹,這才第一天,我睡覺的地方沒了不說,連回家吃飯都不應該了。”
董光躍還要再訓斥兒子,王宜萱卻按在他放在飯桌上的手,站起來賠笑道:“曉峰,是我們的不是,這樣,你還住你那屋,讓妹妹住小房間就好,等會兒吃完飯,我就去收拾好……”
章書秋眯著眼看了看突然跟換了真身的王宜萱一眼,心裏的譏誚化作麵上的堅決:“我不,憑什麼,我就要住這屋。”
董光躍的眉心略皺了皺,卻瞬間平複:“沒事,就這樣住著,一個大老爺們,有床睡,有飯吃,哪來那麼多委屈的。”
董曉峰卻被徹底撩撥得跟上了弦的炸彈,指著章書秋喝道:“哈,你這野丫頭,跑我們家占了我的房間,還來問我憑什麼?你這叫鳩占鵲巢動不動?不過也是,你這種鄉巴佬,連個話都帶著股子鄉味兒,說了你也不懂。不過今天我就是要睡我自己的房間,你哪兒涼快哪兒呆著。”說完抬腳就往那房間走進去。
董光躍騰地一下站起來,一邊走過去往外拉兒子一邊道:“你這混賬,咱們不是先說好了的?這才隔一晚上你就變卦……”
上了初三的董曉峰個子已經比董光躍還略微高一點,被他拉了個趔趄,憤怒地甩開他的手:“那是叫說好了嗎?說好了是這樣嗎?你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該不會她已經忘了她那個死了的爹,改口叫你做爸爸了吧?再不然你才是他親爹?她那個死了的爹,早被你們倆綠了?不然你憑什麼讓我給她騰房子?不然她怎麼敢那麼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