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睿已經明白了!他心裏涼冰冰、酸溜溜、苦澀澀,老大不是味兒,默默地轉回身,往小區裏走去,走了四五十步,想到什麼,掏出手機,給劉麗英打去電話。
“你妹妹現在幹什麼營生呢?”
李睿沒有兜圈子,一上來就開門見山。
劉麗英愣住了,半響才道:“你打聽這個幹什麼?”李睿道:“別問那麼多,快告訴我。”劉麗英道:“她弄了個早點攤,滿世界賣早點呢。”說到這意識到什麼,失聲道:“你不會是買早點的時候碰到她了吧?是在你們小區門口嗎?我跟我爸叮囑過她無數次,千萬不要去你們家附近露麵,她也聽了,按理說她不會過去啊……”李睿聽她語氣有些急迫,好像做了很對不起自己的事情一樣,心裏越酸苦,截口道:“沒有,你想多了。她……她為什麼沒幹回老本行?去賣樓?她不是已經很有經驗了嗎?”
劉麗英道:“她被勞教了這半年多,早就被折磨得沒有人樣了,她倒想去賣樓呢,可誰用她啊?跟個四十多歲的婦女一樣,誰用?誰現在不用年輕漂亮的售樓小姐啊?現在我跟她站一塊,給不認識的人看了,都得說她是我姐,甚至是我媽,老成這樣也隻能幹幹早點攤了……”
李睿隻聽得鼻子酸,眼眶裏現出絲絲濕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掛了電話,大腦木然的走向停車所在。
沒錯,他以前是很恨劉麗萍,恨到極點的時候真是恨不得她去死,但眼看她已經淪落到眼下這副淒涼地步,又不由自主的打心裏同情憐惜,到底是同床共枕過數年的夫妻,哪怕離了婚,哪怕彼此間恨意多於愛意,可還是接受不了她變成這個樣子。
他再一次的後悔,後悔當初同意董婕妤對劉麗萍下手,也後悔為什麼沒有早把她放出來。如今,麵對已經被勞教所折磨掉將近半數人生的她,真是無地自容。
他又想起剛才劉麗萍垂下頭去時的慌亂、緊張、自卑、決絕,心裏越的難受。
“她知道我不想看到她,可能她也不想見到我,怕被我笑話,所以賣早點的時候特意躲開市區,跑到這偏遠的郊區來。可她又哪裏知道,老天爺就是這麼喜歡玩弄人,她越不想被我看到,我就偏偏偶遇了她。唉,她現在的心情,可能比我還要更糟糕吧……”
他一路胡思亂想,回到車旁,正碰上宋朝陽從單元門裏走出來,忙給他開車門。
駕車起步後,李睿道:“我剛才去小區門口給您買早點,可看了看沒有合適的,隻能到路上再買了。”
宋朝陽跟朱海英纏綿一夜,此時心情極好,笑道:“隨便買點能填飽肚子就行,我可不挑吃。”
駛出小區,李睿特意望了那早餐車一眼,見劉麗萍還在車裏忙碌,心裏歎息不已,是什麼讓她這個貪慕虛榮、眼高手低的女人放棄尊嚴與臉麵,幹起這種需要拋頭露麵的低下營生(這裏並無貶低之意,隻是單就層次而言)的呢?是她,還是自己?
上班後,宋朝陽吩咐給李睿一件事:“下午去市精神神經病醫療中心調研的時候,你記得幫我叫上政研室的淩書瑤。”李睿心頭打了個突兒,還是答應道:“好,我過會兒就告訴她。”宋朝陽道:“另外,以後凡是與‘五個一工程’有關的調研考察活動與會議,都叫上她。”李睿自然聽得出來,他這是重用淩書瑤的意思,估計她不久的將來要升官了,笑道:“如果叫她知道她深受聖眷,肯定會很高興的。”宋朝陽見他把自己比喻為皇上,微微一笑,道:“她還是不錯的,很有能力,好好培養一下,以後放下去主政是沒問題的。”
李睿聽得吃了一驚,原來老板已經打算培養淩書瑤到區縣當領導了,卻也代她高興,想到她以一個副處調的身份,從市委政研室這種冷衙門裏殺出來,獲得市委書記的賞識重用,也真夠不容易的,換成別人,估計在政研室裏研究一輩子,也難以寸進半分,這既需要一定的實力,也需要很大的運氣,兩者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