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子落下,燭影輕晃。
方才動作大了些,阿妧寬鬆的寢衣露出一截小腿,上麵那暗色的淤痕也顯得觸目驚心。
趙峋凝眸片刻,還是握住了她的傷處。
“怎麼傷著了?”他低沉輕緩的嗓音在夜裏很容易讓人錯覺,仿佛他隻是個溫柔的丈夫。
阿妧遲疑片刻,才悄聲道:“是妾身不小心。”
見趙峋淡淡應了一聲並未追問,阿妧才鬆了口氣。
她才要再度貼上去時,卻聽趙峋道:“既是不舒服,就早些睡罷。”
皇上從福寧殿到了凝汐閣,就隻是兩人單純的同塌而眠嗎?
阿妧有些不敢置信,可趙峋似乎主意已定。
她低低的應了一聲,乖順的閉上了眼。
過了好一會兒,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歎氣。“好好的怎麼不睡?”
“您怎麼知道妾身沒睡?”阿妧睜開眼,見趙峋正望著她,墨眸溫和寧靜。
趙峋輕笑一聲:“裝睡也要像一些,眼珠一直在轉,睫毛顫動,這也是睡著了?”
“妾身這就睡了。”阿妧難為情的抿唇,就要翻過身去。
趙峋忽然抬手,輕輕覆住了她的眸子。
“睡罷。”
阿妧有些驚訝,然而這次她終於能放鬆心神。
皇上沒有懷疑她,甚至因此對她有了一絲憐惜,她今日的苦就沒白受。背著朱蕊她們,阿妧又用力將淤痕揉得嚴重了些。
今日的事傳到趙峋耳中隻會是吳充媛罰跪她,並不會精確的強調有多久。
看到她腿上的傷,趙峋自然而然會把她跪著的時候想得長些。
吳充媛的刻薄,不必她多言。
既是不再緊繃神經,阿妧很快就睡著了。
聽著她呼吸變得平緩悠長,趙峋才鬆開了手。
他側過頭,見她如小獸般依偎在他身邊,很是依戀的模樣。
就這一夜而已。
他心裏驀地添了些柔軟,放任了她的靠近。
趙峋告訴自己。
***
第二日阿妧醒來時,習慣性的揉了揉眼,準備起身。
忽然她迷迷糊糊見感覺自己捉到了寬大的手掌,不再似往日般隻能摸到一片冰涼。
“皇上?”阿妧本來半睡半醒,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皇上竟然還沒離開。
趙峋挑了挑眉,道:“一夜過去,連朕都不認得了?”
“您,您沒走?”阿妧又驚又喜,一時也忘了放開趙峋的手。
趙峋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腕,聲音裏透著些許慵懶。“熙美人抓著朕,朕怎麼離開?”
緣由當然不是這個,可誰都沒有去戳破。
整個早晨阿妧都顯得很高興,雖是她麵色平靜的服侍他起身、更衣,直到服侍用膳、送他離開,她眼角眉梢始終都帶著藏不住的笑意。
趙峋也感覺心情好了不少,直到回了福寧殿批折子,唇角也未曾繃直。
今日趙峋無早朝,並未著急走。可阿妧還要去坤儀宮給皇後請安,便帶著朱蕊匆匆去了。
果然這次阿妧到的稍晚些,連鄭貴妃都來了,她才堪堪趕到。
“熙美人可真是弄妝梳洗遲啊。”敬妃語氣涼涼的開口道:“貴妃娘娘都到了,熙美人才姍姍來遲。”
昨日的事已經傳遍後宮,今早皇上竟在凝汐閣用過早膳才離開,阿妧無疑成為了新近的得寵的人。
“妾身來遲,請皇後娘娘責罰。”阿妧被點到名字,不慌不忙的起來,蹲身行禮。
張皇後心中五味雜陳,一方麵她樂意看到鄭貴妃不痛快,一方麵她又對阿妧的得寵,有些酸澀。
不過當著眾人的麵,她還是要擺出賢良的姿態。
“熙美人服侍皇上辛苦,遲些來也是有的。”張皇後淡淡的瞥了敬妃一眼,道:“若改日皇上去你宮中,本宮免了你請安。”
敬妃聞言,麵上有些訕訕的。
不過今日最氣惱的不是她,而是鄭貴妃——
吳充媛的臉色不好,縱然塗了脂粉也顯得憔悴。昨日的事,怕是再遮掩不住。
“昨日本宮聽說,吳充媛和熙美人有些誤會,吳充媛還罰熙美人跪?”張皇後作為後宮之主,終於過問。
吳充媛忙起身,恭聲道:“妾身昨日心情不好,待熙妹妹的態度有些差,還請皇後娘娘與諸位姐妹做個見證,妾身向熙妹妹賠不是,還請熙妹妹別放在心上。”
這是她能想到唯一化解的辦法。
唯有低聲下氣,忍得一時恥辱,才能讓皇後一派不好追究。
張皇後望向阿妧。
阿妧起身,大度的巧笑嫣然。“既是誤會解開就好,娘娘放心,妾身並未介懷。”
這件事看似無風無波的過去。
等阿妧回去後,福寧殿便送來了賞賜。
其中有兩盒化瘀消腫的藥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