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學後,眾伴讀像往常一般相聚。
看到姐兒的刹那,俊哥兒心弦一顫。酸甜苦辣皆不足以形容其中滋味。
耳畔又響起了母親嚴厲的聲音:“懷俊,我明白無誤地告訴你,我絕不會為你求娶姐兒過門。”
“齊王府謀逆造反,姐兒是齊王府唯一的血脈。帝後寬厚,容她活在世上。她便該安分守己地活在宮中。”
“便是要嫁人,也絕不能嫁到顧家來。”
“當年你祖父死在背後冷箭之下,背後指使者就是齊王世子,姐兒的親生父親。這份血海深仇,顧家人從未忘懷。你祖母不會忘,你父親也不會忘。”
“你是顧家嫡曾孫,是定北侯世子,將來要繼承爵位撐起顧家門庭。站在你身畔的女子,可以家世低一些,可以不那麼出眾耀目,卻絕不能是顧家的仇人之女。”
“你趁早收拾起所有不該有的心思,安心進宮讀書。親事暫且擱置,反正你還年輕,再過三四年定親成家也無妨。”
“總之,你和姐兒,絕無可能!”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便是你我近在咫尺,卻如遠在天涯。
俊哥兒鼻間滿是酸意,心被生生地扯成兩半。
阿嬌看著滿麵黯然的俊哥兒,心中頗為同情惋惜。
母後說得沒錯。此事誰也不能插手過問。顧家態度鮮明,俊哥兒滿腔的少年心思怕是要付諸流水了。
誰也沒想到,姐兒會主動上前說話。
“俊表弟,”姐兒聲音溫柔,一如往日:“聽聞你病了多日,不知現在身體可好了?”
神態中略帶關切,和往日一樣。
看著這樣的姐兒,俊哥兒的心直直往下沉。
姐兒沒有刻意避開疏遠他,而是落落大方地站在他的眼前,用一個表姐的口吻和他說話……
這樣的拒絕,比避而遠之更令人痛苦。
“俊表弟?”姐兒輕聲再問:“你為何不說話?”
俊哥兒用力眨眼,將到了眼眶邊的淚水逼了回去,同樣輕聲應道:“多謝表姐關心,我的病症已經好了。以後每日都來上書房讀書,不必再告假了。”
姐兒抿唇一笑:“如此便好。”
再之後,兩人沒有說話。
……
這一日過後,上書房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姐兒沉默少言的性子,也稍稍改了一些。眾人說話時,她偶爾會插言。不說話的時候,也會微笑傾聽。
十六歲的少女,猶如枝頭花苞,悄然綻放出獨屬自己的芳華。
便如蒙塵多年的珍珠,被拂落灰塵,光華漸露。
“堂姐,你越來越美了。”阿嬌半真半假地開玩笑:“不知將來是誰有這等福氣,將你娶進門。”
姐兒微微一笑:“和你相比,我便如米粒之珠,何來光華。我也沒有成親嫁人的打算,要一直賴在宮中。隻盼著皇伯父皇伯母別嫌棄我才是。”
阿嬌沉默片刻,才低聲道:“堂姐,你不必如此。”
便是不能嫁到顧家,也可以另擇一個家世不錯的少年郎,相攜終生。
最頂尖的勳貴世家,未必肯接納她。
家世稍低一些的,便沒那麼多顧忌。
姐兒自九歲起進宮,在宮中長大。帝後待她寬厚,阿嬌阿奕都對她這個堂姐憐惜照拂有加。她這個明郡主,總有人願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