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和張遠參與時的情況不同,這次都用不著護衛和仆役們出場,那素來被人捧慣了的太守兒子,麵對匪寇們的挑釁率先忍不下這口氣。
他抬手用馬鞭指著對麵那些身著麻衣卻掩不住一身悍氣的匪寇們,出言便是以世家的高姿態嗬斥。
“哪裏來的宵小鼠輩,竟敢攔本公子的路!”
“哢嚓——”
回應公子的是幾個土匪殺雞儆猴般打馬上前,舉刀便殺死了仆役時刀身劈砍入骨的聲音。
公子舉著的手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被這一場麵嚇住了,但總算還知道不能丟了臉麵,連忙呼喊起來。
“護衛!護衛快給我攔住他們!”
幾個仆役被砍死後,場麵逐漸開始混亂起來。
公子如同個紙老虎一般,強自裝作鎮定維持著世家最後的體麵,可惜那無法自控在顫抖著的一身贅肉,已經讓人一目了然他的外強中幹。
風沙夾雜著漫天的血腥氣向四周蔓延開,每一口呼吸帶來的都是揮之不去的濃鬱鐵鏽味。
明明現在隻是安全的觀看模式,張遠卻發現自己的心跳速率不由自主地在飆升,呼吸急促之下更加厚重的血腥味,帶來一種即將窒息的感覺。
甚至因為並不在混亂現場中心,反而更能讓張遠清晰旁觀到所有殺戮的始末和細節,比起第一次參與時的狀況,如今眼睜睜地圍觀殺人情形更讓他驚慌不已。
畢竟那時的他隻顧逃命,根本沒有仔細地關注到廝殺的場麵,即使被斬首那也是在自己連疼痛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發生的,更多的是穿越回去之後的心有餘悸。
而現今就這麼直挺挺地站在十幾米開外,親眼目睹到這一原始的冷兵器與拳腳拚殺。
金屬砍入血肉的聲音和撒了一地的鮮血殘肢,這些都是身處現代平靜祥和生活下的張遠在此之前從未接觸過的。
他隻覺得自己快要被實質化的血腥氣息纏繞包裹住了,一陣隱隱作嘔,明明想要立刻逃離此處的屠戮場,發軟的雙腿卻不聽使喚一般死死紮在原地。
他甚至能看到不遠處,被攔腰砍斷了一大半身子的人倒伏在地上,內髒混合著大量淋漓鮮血掉出腹腔。
偏偏尚還未咽氣,在最後時刻強烈求生欲的本能驅使下,用手拚命在地上爬行,帶著僅剩一小半還牽連著的軀體向前蠕動,拖出了一條沙塵與血液髒器相摻雜著的猩紅痕跡,直至徹底死去,身下蜿蜒出濃稠的暗紅色涓涓溪流。
此刻的張遠在驚愕中隻剩下了一個念頭:原來“血流成河”一詞並不是誇張而是寫實,甚至都用不著到屍骸蔽野的程度,僅僅十幾人的性命就可以潑繪出這幅場景。
“救命!快來人啊,護衛!”
直到公子的驚呼求救聲傳來,張遠這才從地獄一般的夢魘裏拉回了神思。
在麵對真正的混亂廝殺時,太守公子早已把先前的目中無人姿態丟到天邊去了,隻一邊縱馬欲逃,一邊大聲呼喚著在交戰開始時就被衝開各自散落在遠處的護衛。
不知是因為畢竟嫻於馬術的緣故還是運氣好,竟被他胡亂衝撞策馬間趁機避開了匪寇們的包圍,拚命地不停抽打馬身朝遠處奔逃。
可惜他那徒有金玉其外的座駕再怎麼死命奔跑,也抵不過匪寇們那些常年馳騁的馬匹,終究甩不開身後緊追不舍的身影,甚至還在逐漸被逼近。
其中一個正追擊著的匪寇,突然夾緊馬鞍後騰出雙手,彎弓搭箭便瞄準了公子後背心,明明整個人還在隨著馬身全速前進,卻仿佛巋然不動般將弓弦拉成一輪滿月。
“嗖——”
盡管張遠此時已經離他們不算近了,可箭矢在弓滿弦張之下被射出後的破空聲,依舊穿過了一片哀嚎和兵器相擊的聲響,清晰地傳到他耳中。
如果不是因為現下情況和立場不對,張遠甚至想為那名匪寇的超高難度馬術表演喝彩叫好。
那一箭正中公子的後背,貫穿之後箭上餘力連帶著讓他往前一撲摔落下馬在地上翻滾,更是加重傷勢染紅了一大片衣襟,隻能微弱掙紮著。
“公子!”
匪寇追上來後,看著地上急促大口喘氣眼神渙散的公子,還想趁機再補一刀以絕後患之時,伍長在終於擺脫了纏鬥的對手後,策馬趕來擋在兩者之間。